民间灵异-封门村的太师椅

我第一次听说封门村,是在县城老木匠王师傅的酒桌上。他呷着劣质白酒,指节因为常年握刨子而布满老茧,说那村子在太行山脉深处,几十年没人住了,只剩下满村的断壁残垣和一把不能碰的太师椅。

“那椅子邪性得很,”王师傅的声音压得很低,“早年有个外乡人不信邪,坐了半袋烟的功夫,下山就疯了,嘴里天天喊‘还我妻儿’。”

那时我刚接了个棘手的活。雇主是个姓赵的老板,说他太爷爷是封门村人,早年逃荒离开,临终前留话要修复老宅。酬劳给得惊人,足够我在市区全款买套小户型,唯一的要求是:必须在中元节前进村,三个月内完成主体修缮。

出发前三天,王师傅塞给我一把桃木小斧,红绳缠着斧柄,说这是他师父传下来的,能挡不干净的东西。“记住,村里的东西别碰,尤其是堂屋那把太师椅,看见了绕着走。”

2024年农历六月十六,我带着两个徒弟——十九岁的阿杰和二十五岁的老周,开着装满工具的皮卡进了山。山路比想象中难走,碎石子扎得轮胎咯吱响,手机信号在进入峡谷后就彻底消失了。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冷,明明是盛夏,山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树林哗哗作响,像有人在暗处磨牙。

封门村比传说中更破败。村口的老槐树枝桠扭曲,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枯手,树身上挂着褪色的红布,在风里飘得像招魂幡。村子里静得出奇,没有鸟叫,没有虫鸣,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街巷里回荡,惊起几只翅膀沉重的乌鸦。

赵家老宅在村子最东头,是座典型的北方四合院,院墙塌了大半,野草长到半人高。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猛咳了几声。

堂屋的情况比预想中好,屋顶没塌,只是蛛网结得密如罗网。而在堂屋正中,果然摆着一把太师椅。

那是把梨花木椅子,通身黝黑,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椅面光滑得能映出人影,不像在荒宅里搁了几十年的样子。最奇怪的是,周围都落着厚厚的灰,唯独椅面上干干净净,连一丝浮尘都没有。

“师父,这椅子……”阿杰刚要伸手去摸,被我一把拽住。

“别动。”我想起王师傅的话,心里发紧,“先清理别处,今天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当住处。”

头两天相安无事。我们白天清理杂草、修补屋顶,晚上住在收拾干净的西厢房,点着煤油灯核对图纸。阿杰总说夜里听见堂屋有动静,像有人坐在椅子上摇晃,老周骂他年轻人胆小说胡话,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黑暗里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出事是在第三天傍晚。那天我们修好了东墙,累得瘫在地上直喘气。老周去灶房找水,阿杰蹲在门槛上玩手机(他带了太阳能充电宝),我看着堂屋那把太师椅,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椅面凉得像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椅子出奇地稳,后背的弧度刚好贴合我的脊椎,像是专门为我打造的。就在我放松下来的瞬间,忽然觉得后颈一凉,像有人对着我的脖子吹了口气。

“师父!”阿杰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咋坐那上面了?王师傅不是说不让碰吗?”

我猛地回过神,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心脏跳得像要炸开。“没事,就歇会儿。”我强装镇定地拍了拍裤子,却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里我坐在太师椅上,浑身动弹不得,一个穿着青布衫的男人站在我面前,脸埋在阴影里,只听见他幽幽地说:“你占了我的位置,该还了。”

第二天一早,我被阿杰的尖叫惊醒。冲进堂屋时,我浑身的血都凉了——我们昨天用过的刨子、凿子、墨斗,所有金属工具的表面,都密密麻麻地刻着四个字,红得像血,触目惊心:还我妻儿。

“是血!”老周哆哆嗦嗦地摸了一下,指尖立刻染上刺目的红,“这字是用血刻的!”

我盯着那些字,想起王师傅说的疯癫汉,想起昨晚的噩梦,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走。”我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但已经晚了。我们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发现阿杰不见了。他的手机掉在堂屋门口,屏幕碎了,最后一张照片是对着太师椅拍的,照片里椅子上坐着个模糊的黑影,而现实中椅子明明是空的。

“阿杰!阿杰!”我们在村子里喊了整整一天,嗓子都哑了,回应我们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声。太阳落山时,老周突然抓住我的胳膊,脸色惨白:“师父,你看那椅子……”

我转头望去,只见暮色沉沉的堂屋里,太师椅上不知何时多了件青布衫,搭在椅背上,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像有人刚起身离开。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我的喉咙。老周哆哆嗦嗦地说要去找阿杰,拿着手电筒冲进了夜色里,从此再也没回来。

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煤油灯忽明忽暗,照亮墙上晃动的影子,我握紧王师傅给的桃木斧,背靠着西厢房的门,一夜没敢合眼。天亮时,我发现堂屋的太师椅上,多了老周的安全帽。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阿杰和老周是跟着我来的,我必须找到他们。

我想起赵家老宅的图纸上标着后院有口井。那口井被杂草和石板盖住了,我用撬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开石板,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井不深,借着阳光能看到井底积着黑绿色的水。

我找了根长绳系在槐树上,深吸一口气顺着绳子往下爬。井壁长满了湿滑的青苔,好几次我都差点抓不住绳子。离水面还有一米时,我的脚踢到了什么硬东西。

是个木箱。

我把木箱拖上来,打开的瞬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箱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三具骸骨,两大一小,应该是一对夫妻和一个孩子。骸骨旁放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青布衫,女人抱着孩子,笑得眉眼弯弯。

而在骸骨的指骨间,缠着一块褪色的红布,上面绣着三个字:赵德昌。

赵德昌,赵老板太爷爷的名字。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赵老板说他太爷爷逃荒离开,可这骸骨分明是死在井里的。那把太师椅,恐怕就是赵德昌当年常坐的椅子。他不是逃荒,是害死了妻儿,自己跑了?

就在这时,我听见堂屋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坐在了太师椅上。我握紧桃木斧冲出去,堂屋里空无一人,只有太师椅上的青布衫轻轻晃动,椅面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新鲜的血痕,像极了人的指纹。

那天下午,我用石板重新盖住了井口,在旁边立了块木牌,写上“赵德昌阖家之墓”。我没有告诉赵老板井底的事,只是说老宅损毁严重,无法修复,拿着一半的定金就下了山。

离开封门村时,我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赵家老宅的堂屋门口,那把太师椅静静地立在那里,椅背上的青布衫在风中飘着,像在跟我告别。

后来我再也没接过乡下的活。王师傅说我胆子大,敢从封门村活着出来,可只有我知道,那天我坐在太师椅上的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身体。

现在每当阴雨天,我的后颈就会发凉,总能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在耳边说:“还我妻儿……”而我书房里那把不知何时出现的梨花木太师椅,椅面上永远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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