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最后的抉择
谢老爷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
书房里的墙壁上挂满了字画，是他多年来的收藏。随着工厂经营越来越困难，他也渐渐失去了欣赏字画的雅兴。书房里放着两把藤椅，这里是谢老爷看书的地方，偶尔也会在这里接待朋友。
他正计划把工厂卖掉，可是买家太少，只有一家买主有意向，但是出价太低。他在想，如果再找不到新的买家，卖不出底线的价位，那也就只有把工厂贱卖了。他知道，继续经营下去，每月还得继续亏钱，那比贱卖工厂更糟糕。他打算将工厂出手后，让儿子跟着赵老爷做商业地产的生意，卖工厂的钱正好作为启动资金。
“爸爸，您找我。”这时谢怡菲轻轻走了进来。
“哦，怡菲来了，你走路好轻盈，进来我都不知道，来，坐。”谢老爷转回身慈祥的看着女儿。
“爸爸，你在想心事，肯定没有发觉我进来啦。”谢怡菲语气中带着撒娇和顽皮。
父女俩在藤椅上坐了下来。
“对对对，爸爸啊，最近是心事重重，要考虑生意上的事情啊。”谢老爷看着身旁的女儿，“所以，对你也关心不够。”
“爸爸，我每天过的很好啊，您本来就要考虑大事，所以可以不用考虑我，我已经不是那个缠着爸爸买玩具的小女孩了，嘻嘻。”谢怡菲脸上现出愉快的笑容，爸爸是她童年最美好的记忆，为她卖了好多玩具。
“我的宝贝女儿确实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从一个乖巧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公主。”谢老爷打开折扇摇了摇，“童年是无忧无虑，是最快乐的，长大有长大的烦恼。”
“是的，爸爸，您说得太对了，我一点都不想长大。”谢怡菲最喜欢和爸爸交流，一直都觉得她和爸爸在性格和爱好方面都很相似，特别容易沟通。
“怡菲，我也希望你永远不长大，永远留在爸爸身边，做爸爸的宝贝女儿。”谢老爷收起折扇，“可是呢，那是违反自然规律的，小树总会长成参天大树，小鸟总要独立飞上枝头，鲜花总会含苞待放，直到盛开怒放，展现生命的美。”
谢怡菲满怀崇敬的看着爸爸，听爸爸讲着。
“怡菲，你已经长大了，个人问题也应该尽快考虑。最近，和赵公子怎么样啊？”
“爸爸，我不喜欢他。”谢怡菲觉得很难喜欢上这个人。
“怡菲，你读女子学校以后，爸爸就很少过问你私人方面的问题，我觉得好好读书，自然会慢慢明了很多道理，不用爸爸多说。”谢老爷停顿了一下，“只是爸爸忽然发现自己一夜之间年纪变大了，这也是客观规律，儿女长大，就意味着父母变老。所以，我现在得要为你考虑将来的事情，这样我也会放心一些。”
“爸爸，我会好好考虑我自己的未来生活的，您不用操心。”谢怡菲安慰着父亲，像是在向爸爸证明自己有这方面的能力。
“怡菲，你是可以考虑自己的未来，但父母毕竟站的位置要高，比你看得更远。你妈妈最近总是和我谈你的终生大事，她倾向于你以后嫁到赵家。”
“爸爸，那是妈妈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谢怡菲觉得有点奇怪，爸爸以前不是很在意和关心这件事情。
“怡菲，你妈妈肯定是为了你好，她考虑了很多，我现在也比较赞成她的想法。”谢老爷端起茶几上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可是，爸爸，我不喜欢赵公子，我没办法和他一起生活。”谢怡菲撅着嘴。
“怡菲，赵公子是有些不好的习性，但人是可以转变的，也许成了家以后，他就会变得成熟懂事，有责任感。”
“爸爸，那都是些不确定的事情，书上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谢老爷忽然发现女儿开始学会用道理反驳自己，女儿这样顶撞自己，虽有不悦，但他没有生气，他觉得女儿长大了，懂得有些大道理也很正常。
“怡菲，再说了，赵老爷和爸爸是多年的好朋友，交情很深，赵老爷为人正直大度，对朋友慷慨大义，五姨太人也很好，他们都很喜欢你，你嫁到赵家，他们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待你，一定不会亏待你。”谢老爷已经改变了当初的想法。
一开始，谢老爷很在意谢怡菲本人对这么亲事的想法，他不想去勉强女儿。而现在，他考虑更多的是两家结为亲家之后，儿子跟着赵老爷一起做商业地产项目会得到更多的帮助和支持。
谢怡菲默不作声，她没有预料到早餐以后，爸爸叫她是来谈这件事情。
“怡菲，明天晚上，赵老爷和赵太太还有赵公子一家人来我们家吃饭，明天吃完饭，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怡菲，他们一家都是非常有诚意的，作为主人，我们也要热情接待，你明天下楼一起吃个饭，不要让别人父母很尴尬。”谢老爷说完，也没有看谢怡菲的反应，放下茶杯直接走出了书房。
谢老爷其实也不想逼迫女儿做不想做的事情，但确实和赵老板关系非常好，更重要的还有生意场上的原因。
看着爸爸走出房门，谢怡菲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这就是这件事情发展的必然结果。刚开始，她只是以为妈妈为她物色对象，她不满意，可以自由选择，现在发现，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和机会。
最近，她看见哥哥谢德明见到赵公子，互相都是亲热的称兄道弟，完全像是一家人的感觉。
她忽然发现自己之前一直就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女生，现在面对这个现实的订婚结果，就像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她发现直到这一刻自己才开始真正长大。她明白了，现在妈妈爸爸哥哥都希望她嫁个赵公子，而重要的原因就是赵家有三十多间商铺，赵家擅长经营房地产，这场婚姻中，她不是嫁给某个人，而是嫁给那三十多间商铺。
窗外树上的知了发出吱吱的叫声。
戴鸿毅在画室聚精会神的作着画。学校刚刚放暑假，戴鸿毅已经毕业，他想抓紧这段时间在画室多画几幅画。
这幅《树下的咖啡屋》已经快画完了，戴鸿毅放下画笔和调色板，退后两步仔细端详着画面，他觉得还需要补一点柠檬黄。
戴鸿毅转身准备去找颜料，他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身影伫立在那里，那身影再熟悉不过了，是她。
他看着她，发现她变得成熟了许多，脸上有丝丝倦意。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片刻， 戴鸿毅的脸上慢慢现出笑容。
“怡菲，好久没见了，最近还好吗？”他关切地问。
“我、、、”谢怡菲想说什么，可又没说出口。
“怡菲，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很快乐。”戴鸿毅慢慢走近她。
“鸿毅、、、，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谢怡菲抬头看着他。
“我很好，一切都很顺利。”戴鸿毅摊开手微笑着，但这微笑多少有点勉强。
又是一阵沉默。
“鸿毅，我以后可能没有机会来看你了。我、、、，我们家和赵家定亲了，可能是年底我就要结婚，我估计以后再很难见到你了。”谢怡菲淡淡的说，脸上现出一丝无奈和浅浅的哀愁。
戴鸿毅脸上的微笑没有了，他的脸就像凝固一样，他转过身，背对着谢怡菲。他缓缓举起双手，十个手指慢慢插入他半长的头发。
良久，他转回身，对谢怡菲吼道，“你跑到我画室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就是告诉我你要嫁人了，你要结婚了！”
戴鸿毅两手好像想抓什么东西，“你们谢家和赵家定亲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要嫁人，你要和别人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为什么？”戴鸿毅发出愤怒的狂吼，在狂吼声中，他的脸隐现着痛苦的表情。
谢怡菲被吓坏了，他从来没有看见戴鸿毅有这么愤怒。而且，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怒吼过。
她眼泪刷的流了下来，转身向门口跑去。
戴鸿毅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谢怡菲的手，把她拉入怀中，“对不起，怡菲，我把你吓着了。”
她脸贴在他肩膀上失声痛哭起来，她全身都在颤抖。她能感觉到戴鸿毅的双臂把自己箍的紧紧的。
“怡菲，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但这一次，我将永远失去你。”戴鸿毅用脸揉着她的头发。
“鸿毅，我就想和你在一起。”谢毅菲哭的更伤心了。
戴鸿毅吻着她的头发，“你曾经是属于我的，现在，我绝不能再失去你。”
他像是做出了一个决定，上次搂着哭泣的她，他也是做了一个决定，但那是一个无奈和逃避的决定。
“鸿毅，那我们怎么办？”谢怡菲轻轻的问。
“怡菲，你愿意跟我一起漂洋过海去一个浪漫的地方，厮守一辈子吗？”戴鸿毅已经想好自己的计划。
谢怡菲抬起头，“鸿毅，我愿意，和你到天涯海角我都愿意！”
“我带你去法国。谁也阻止不了我对你的爱，谁也阻止不了！”
戴鸿毅后面的一句话说得很重，仿佛在专门说给某些人听。
“法国？”谢怡菲睁大眼睛看着戴鸿毅。
她没想到戴鸿毅将要带她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她以为戴鸿毅刚才只是打个浪漫的比方，准备带她私奔，她以为会带她去苏州。
“是的，法国巴黎，你会喜欢那里的。我的留学申请已经通过了，手续也快办好了。我去那边一所美院读书，然后可以勤工俭学。”
“嗯，鸿毅，不管你带我去哪儿，我都愿意跟着你。”谢怡菲看着戴鸿毅，她好久没有这么近的看着他。
“怡菲，我爱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他吻了一下她的前额。
“嗯！”谢怡菲不停地点着头，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那是幸福的热泪。
两人紧紧的拥吻起来。
戴鸿毅的哥哥又生了小孩，父母打算回苏州。
“鸿毅啊，既然你要出国留学，就好好用功，学的出类拔萃，长长我们中国人的志气。”戴父对儿子的学业还是比较满意，对他也充满了希望。
“知道了，爸，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这次能够去法国留学，也多亏了学校齐先生的大力推荐，我会好好珍惜这次学习机会。”
戴鸿毅对去法国留学充满信心，而且，谢怡菲会和他一起走，这给他极大鼓舞，但这件事，他没有和父母讲。
这时戴母拿出一个布包，“鸿毅啊，这是我和你爸这几年在上海做早点生意积攒下来的钱，原本以后多攒一些，为你在上海买房子娶媳妇用，现在你要出国留学，就提前给你。”
“妈，我不需要钱，你们留着用吧，我去留学有补助，而且，我还可以做兼职。”
“鸿毅，你就拿着吧，我和你妈不需要钱，我们也不会在上海发展了，准备回苏州，一心帮你哥哥把苏州的生意做好。”戴父在一旁补充着。
“那就多谢爸妈了。”戴鸿满怀感激的接过装着钱的布包，他想，多带点钱出去还是有好处，毕竟不是一个人，还有怡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