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小时候杀死小鱼的事来
随意的选择,带着脏污的手帕,拿铁丝捏的网。
一个小孩子,不够桌子高。
在暮色四合的蓝色傍晚里,天光介于开灯与不开灯之间。我能回忆起一双亮亮的眼睛,可能是黑白分明的吧,我的眼睛。奇怪的是每次想到小时候的事,我总是站在上帝视角,就好像真的在那个角度看到过一样。
大概隐约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件不能被大人发觉的事,我没开灯,也沉默轻悄,至少比隔壁房间里姥姥的电视机安静多了。
勉强踮起脚尖,双臂架着脑袋趴在窗台上,就这样看着罐头瓶里出生没几天的小鱼们,时间像静止了一样定格。我呼出的气从窗台反射回来,热乎乎带着潮气,还有被呼吸吹起来的灰尘。暖气很热,直哄人脸。这一切都使我快要窒息。
但我没理会这些不适,反而脸色肃穆眼神坚毅,仿佛进行着一场神圣仪式——我把脏兮兮的手帕铺平,一个褶没有的那种,然后随意地捞出一条小鱼,它几乎透明的身体细细长长,很小。这衬得它黑色的眼睛大得过分,看起来有些不协调。我把它轻轻地放在手帕上,那里对它来说一定过于干燥了,不停地扭动着指甲盖长的身体。黑黑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了无生气,但还是持续扭着,好像能扭到地老天荒。
之后我把手帕叠好,比任何一次都认真,都整齐。
后记: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虐杀生命”的行为,大概是小鱼看起来远没有蚂蚁毛毛虫“该死”,也没有必须要死的理由,这使我的内心第一次升腾起负罪感。(对于一个小孩儿来说,蚂蚁会爬到腿上,毛毛虫会蜇人,这些虫子在地上爬来爬去看起来十分碍事。“童子军”甚至以屠杀毛毛虫为正义,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我把手帕打开,虽然小鱼已经停止扭动了,但还是把它放回了罐头瓶里。至于后来爸妈发没发现有小鱼死掉、是为什么而死,我就完全不知道了。毕竟对于幼鱼来说,死亡是一件太正常的事。
用借口来辩解是无力的。但是面对一个世界观还没有完全建立的孩子,到底该怎么去责备她的残忍呢?与其说是残忍,不如说是懵懂调皮。“杀掉”“捏死”“踩扁”,可能会变成无知无觉的孩子们的游戏。
上小学后我渐渐知道了万物有灵怜悯生命,开始与周围的小动物大动物和睦相处起来,也不再随意杀掉什么了。这件“虐杀案”从没和人提起过,现在写下长长的回忆,其实是有一点点负罪感的。要是那时早早把小鱼放回罐头瓶里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人性究竟是本善还是本恶,这看起来很像辩论赛命题。我觉得恶意一定存在,就像那些懵懂却调皮所带来的破坏。只不过这种恶意被幼儿弱小的体质缩放了罢了。
ps : 感谢身边存在过的每一个陪我构筑三观、明辨是非善恶的人,还有书本与电视机。我没变成残忍扭曲的变态虐待狂,反而光明开朗地长大了,很大程度上多亏了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