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粥铺
支在中转车站旁边儿
棚子破破烂烂
遮不了风挡不了雨
粥铺里的粥品
只有一种棒渣粥
粥很稀味道也一般
光顾粥铺的人从不会少
这并不奇怪
因为方圆几十里
只有这一家粥铺
乡里的人很少
喝粥的大多是些外乡人
他们来赶早车往南方去
每个人都是急匆匆地喝完
然后快速登上车离开
因为太急
所以桌上经常有从碗里洒出来的粥
我从不抱怨客人的急促
因为我知道
稍有松懈就维持不下去生活
不允许他们慢下脚来
我没问过他们为什么不就此停住
为什么不留下来留在这个乡里
我明白他们都是命该如此
注定是浮萍就无法上岸扎根
偏要上岸就难逃一死
他们权衡利弊后决定
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也是为什么粥铺没有回头客的缘故
水太急了
他们漂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为了能正常经营粥铺
让赶早车的人都能喝上一口热乎粥
临近深夜我就得开始熬粥
我喜欢熬粥
但是我不喜欢在半夜熬
因为棒渣子太硬太难熬
要熬上一整晚才能成粥
早上六点准时粥熟
锅里蒸汽推开锅盖
锅盖压回蒸汽
反反复复起落
日日都敲丧锣
“锵锵锵锵”
嫌晦气揭开锅盖
为了不让粥凉
往灶里添满了柴火
粥咕嘟咕嘟.....
细听像是孤独孤独
到底是为了熬粥去熬夜
还是为了熬夜去熬粥
我没答案也没打算继续纠结
每天的心情都像是死了人
开了这么多年的粥铺
直到今天才明白
原来扎下根的人也会有苦衷
我得在粥棚外的水牌上挂个丧幡
让这些有根的死后能继续扎根
没根的也能找到回去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