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的感觉就像喝茶，一口压噎下去，沁人心扉，摊开来，却也不过是茶渍，无甚玩味，重复的体验也不似刚刚那股甘涩。年少读了很多散文诗歌，如今残留不过是那时惬意，却也道不出甚名目。却也正是当时恬适，今日烦重，才有契机不忘初心，不迷前程。

年少爱喝茶，爱读书。尤爱散文一类，林清玄大抵是读得最多的一位，最多，也必是最爱的，不然何来无止境宠幸。现如今缅怀之下，也不记得几套说辞，只记得下午阳光很好，图书馆很惬意，而我，往往从四楼找了书，到七楼的位置，若是靠窗便是极好的，在寡淡清欢中，心中无上喜悦。

你说故乡的水土充满了力量，格外的美丽。于是我在夕阳西下，特地去池边抠了一胚黄土，觉得没有芳草味，也没有花瓣落下的香甜。我想你大抵是骗了我，又或者，只有你们台北的泥土是带有独特的气味。而佳节归亲，竟连故乡的空气也于武汉不同，而外婆家与老家或是每一方朋友家，竟也大相径庭。是了，外婆家的泥土有黄瓜的清甜，老家的泥土有板硬结梗之态，而武汉的泥土似乎是樱花的味道。那时方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方明白出门在外家在远方。

你说我们哭着来到这个世界，扮演了种种不同的角色，演出种种虚假的剧本，然后又哭着离开。说人不应该活得像动物，要有情，从容，温柔，尊严，保持自己的本质。那时我正迷恋于叔本华的意志与表象的世界，陷于僵化的生命的空虚无聊。似乎这一遭让我觉得很是没有必要走。而若有情，便去碰触一个世界的阳光，索性连路人也是温暖的，内心的灯不灭，便不迷失，纵使短暂的虚无，不过是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全身心投入到一段爱，却也保留最后的尊严。凡事有松有驰，心态留一分给自己，总不至于偏差太大。

你说所有时间里的事物，都永远不会回来了。以前我不懂，过了这许多年，渐也懂了。就像你，今日说走就走，在现下很多人为你扼腕叹息，你是不会再出现了，今日不会，明日更是不会了。四季年年有，可今日的梅花已不是去岁的那颗。人也好，事也罢，看清了就好。忘不忘得了，只是一个时间的缓冲罢了。我知道与我对弈赏花的少年此生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也知道此生可能再也不会有人如他懂我，我便放下了。向前走才是正经途路，而那过去了的，只是美好的回忆。前程漫漫，总是堆积了一些事情还在遥望，很多很多事情想做还腾不出手来。又何必陷于某个历史的节点等候。所谓深情错付，大抵就是太过留恋过去时间里的事物吧。

一分钟很短，但是，一分钟比59秒还长，比一秒钟更长得多。佛经最短的时间是一刹那，等于七十五分之一秒。一弹指有65刹那，一刹那有900个生灭。一秒钟不能从一万年中抽出，一万年则由无数一秒钟组成。

渗透了很多禅道的东西，每每读到，心里不禁一亮。没有芥子纳须弥那般晦涩，却也是至简至上的哲理。总是有很多温暖的东西渗透而来。就像一道光，平平地照着，不觉得热，也不觉得冷，刚刚好。心里平静无波澜，所有的阴霾与不快一扫而过，若置身仙山瑶池，只看见碧波千里山河岁月。惬意，大抵是我对敬爱的你的所有印象了。

【文章转载自作者林清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