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你是我一手养大的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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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个很穷很穷的小村,那里的人,不去想明天,也不去讨好自己。他们的使命,就是传宗接代。

在那么穷的地方,我却很顺利的成长,顺利到我都意识不到,自己究竟有着怎样的幸运,才出生在了我的家庭。

曾经,我悲伤着,因为我是女孩。

那里的女孩,是一种受到诅咒的存在,我当然也不例外。在我出生落地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母亲的悲惨命运,她因了我的到来,长时间受着家族的歧视。祖父母看也不想看我一眼,所以他们离家出走。母亲被赶出家门的遭遇,我都还记忆犹新,因为她是带着我被赶出去的,那时还没有弟弟,而我已经有了记忆。

为了家庭不分崩离析,在计划生育最高压的那几年,我跟着父母在外像打游击一样的生活。我们不知道在哪个时间,就要深夜逃亡,睡到不知名的各种地方,来躲避计生办的突然造访。但是,就算在最艰难的时候,父亲的底线也还是我的教育问题,他在一个新地方的首要事件,就是给我找学校,状态也许很像流浪,但我的生活却没有受影响,那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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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年,生活真的好艰难。从幼年时起,我的眼睛所看到的,就是贫穷,争吵,冷漠,无奈与沉默。

但是我的父亲,那个喜欢酗酒的农村汉子,他确实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让我晚一点去直面生活的苦。

因为超生,我们被抄了家,父亲会笑笑说没什么,他们怎么拿去的,也会怎么还回来,其实被拿去的,是真的回不来了。交公粮时,他会把我放在粮车上,说带我去看交公粮的长龙,一脸兴奋,其实交了公粮,我们的粮食也不一定够吃了。纵使收入微薄,生活拮据,他也还是会把我扛在肩头,去买我喜欢吃的干脆面,所以,那小卖店的门,永远的留在记忆里。下大雨的时候,去补漏雨的房顶,他也能做的像游戏,我们在下面围着,兴奋地追逐...

但,即使他尽力了,我依然没有办法说自己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因为那个时代太苦了,我泡在那苦水里,被这个世界冷漠对待,终归少了些甜味。

有一部电影,叫《美丽人生》。那是二战时候的故事,有一个犹太人父亲,跟儿子一起被抓进了奥斯维辛集中营,他告诉儿子,说他们这些人被关着,其实是在做一个游戏,孩子都要藏好,不然得不到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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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人父亲,以捉迷藏的理由,让儿子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搜寻。最后,儿子成为了少数的幸存者之一。

但,即使父亲捂住了他的眼睛,他也还是听到了枪声,闻到了被烧焦的尸体,感觉到了随处弥漫的死亡气息。即使把他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他依然是身处危险之中。所以那个小男孩,终归不会真的把那当成一场普通的捉迷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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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一天晚上,父母带着我躲在农用三轮车卖场中的一辆车上,在那里睡了一夜,我兴奋着,像是露营。但是,当一切归于沉寂时,我望着星空,那个时候,我感觉到的是迷茫,我想那应该是迷茫吧,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

今年过年回家时,父亲说:“你在我们村,那是贵族待遇。”他得意的笑着。

我被父亲的话震惊,但随即想一下,也许的确如此。

我那十几个同村女同学,她们全部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然后十八九岁嫁人生子,现在在家里种地看孩子。

已经成为妇人的她们,生活穷困,精神更穷困,每天的娱乐就是站在十字口的歪树下,碎嘴闲扯。

她们承袭了父辈的人生,看着她们的目光,你会觉得不舒服。那不是因为贫穷,而是一种空洞和浑浊,就像对这个世界并没有认识的病兽。

复杂的成长环境,让曾经的我只看到了生活冷漠无情的一面。现在才发现,原来并非如此。

矬子里拔将军,跟她们相比,我确是贵族待遇。

我是贵族,一个不幸落入敌国的贵族,在那里,对我好的人是如此之少。

不过,就算只被一个人宠着,我也是公主,他觉得是,我就是。

我很开心我曾是他的骄傲。

也很开心,我现在依然是他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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