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末,城郊的海滩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它不是漂来的渔具,也不是儿童遗落的玩具,而是一个尺寸几乎等身的人偶,脸部模糊,用粗布缝制,胸口缝着一块红色的补丁,如同心脏。
我第一次看到它时,它正安静地坐在海水的边缘,潮水来去,它不动。起初我以为有人在恶作剧,但第二天它仍在,第三天仍在,像一尊未被命名的纪念碑。我开始每天走去看它,早上也看,黄昏也看,有时夜里梦见它也依旧在,双眼空洞地望向远方。
人们议论纷纷,说它是某种仪式的遗物,也有人说是疯子所作,寄托着什么未曾实现的愿望。但它什么也不说,它只是存在,就像某种无需解释的真相。海风吹得它的身体越来越软,阳光把它晒得褪色,但它始终坐着,不倒,不移。
我对它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它仿佛是另一个“我”,一个被剥离了声音、行动与意图的我,只剩下形体与某种模糊的期待。我曾试图坐在它旁边,模仿它的姿势,闭上眼。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也成为了一种静物,被世界无声地容纳,却永远得不到回应。
某日清晨,它忽然不见了。没有痕迹,仿佛它从未存在过。但我知道它曾在那儿,就像我知道自己存在过,只是没人记得。
有时我会想,我们是不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坐在沙滩上的人偶,安静地等待海水淹没。它从不抗争,也从不祈求。它只等待,而等待本身就是它全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