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文字:诺尘
我长大的地方是北方的一座小城市,小到无论到哪似乎都能碰到相识的人。
可在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却丝毫没觉得它小,总觉得在这个城市所裹挟的范围里有太多没去过的地方,但在大人的管辖下,就只能不断地熟悉着家所在的这个区域。
越小的孩子越是对到不了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充满了向往,充满了无所畏惧,总想多走一步看看。反而长大了,有更多的能力支撑你去走一走了,却反而充满了疲态、充满了厌倦、充满了故步自封,总想落下来歇一歇。
记得小时候的家坐落在城市边上,沿着马路走上半个小时就能跨出市区。那时候最幸福的事就莫过于约上几个玩伴瞒着家里往城外跑。总感觉出了城就是面对了广大天地,无拘无束。
印象中应该是十岁那年,在刚开春的时候,照例找了两个比较铁磁的玩伴,有意的避开大路,深一脚浅一脚的甚至于摸爬滚打的向城外再次“逃离”。一路嬉戏,经过了多个住在郊外的农家,惊扰了多只看家护院的笨狗,伴着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也伴着时远时近的犬吠声走了许久。
那时候城外有条河,河面很宽,夏天父亲总会来这里捞一些河鲜,因为这些美味,以至于我从小对这条河就不畏惧。冬天河面上结了冰,再铺上一层雪,在冻住的河面上还零星的随风飘荡着一些干枯的芦苇。现在回想起来是多有诗意的场景,但那时应该还不懂这种诗意的感觉。
我们就在河面上打着“出溜滑”,互相追闹着,顺着河面跑出去好远。那个年纪没有什么风景多美不胜收,舍不得离去的概念,有的只是一种跑出束缚、有一种去探险的刺激感。
现在想想小时候也真的是精力旺盛,如果如今这个年龄可能走一会就累了。不知道是真的体力不行了,韧性不行了,还是心境不行了,我想应该是后者吧。
终于玩得累了,没有地方坐,也不在意脏不脏,就随意地躺在了河面的积雪上,睁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什么也不去想。
想想那个时候无论做什么都透着纯粹,纯粹的走着,纯粹的消耗着,纯粹的望着。
歇够了翻身起来,眼尖的我发现冰层里离表面不深的地方冻住了几条小鱼,这几条小鱼还保持着在水里游泳的姿势,身体微微地扭着。我蹲在旁边细细地看着,天真地想着如果把他们取出来解冻后会不会它们还能畅快地在水里继续地游下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耳朵里突然传来一下下奇怪的声音,“咔吱、咔吱”,我正想直起身子看看的时候,脚下的冰面裂开了,脚失去平衡,我顺势倒在了冰面上,膝盖以下浸在了水里,屁股下的冰面也有些下沉。
其实我现在已经对当时的感觉有些模糊了,只记得那时候的我竟然丝毫没有慌,睁着眼睛望着天,天依旧是很蓝,就像之前躺在冰面上一样。
只不过多了一些冰裂开的声音,一直在脑海中挥散不去,那个声音很有节奏地传入到了我的耳朵里,咔吱、咔吱……
应该是身下的冰也要裂开了。
我那两个玩伴应该也是懵了,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我,没敢来拽我一下,我也丝毫没有要求救的想法。回想一下应该是从那时开始我就没有一种求人的想法,时至今日,依旧也是这样,有时如履薄冰,依旧想的是自给自足或是自生自灭。
身体似乎又向下一些了。
我开始尝试用手去扣住冰面,试试能不能将自己拽过来,可是太滑了。这时在我能触及的地方,我胡乱地摸到了几根芦苇,那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我慌忙地用手拽住,小时候身子骨灵巧,手上一使劲便滚到了一边,离开那个地方后依旧没敢停,滚了好几圈,自认为应该是滚出了那个范围,才停下来。回身望望,那个地方已经出现裂纹和凹陷了,或许在躺一会儿应该就会彻底下去了吧。
这时我的裤子和鞋已经都被水浸了,但让我自己都很惊喜的是并没浸透。
当时的我并没有害怕,但却十分烦愁,担心回家要怎么说。另外就是怎么能尽快的到家,防止脚冻伤,可能那时候的我就已经开始有一种遇乱不慌的潜质了吧。
身边的两个小伙伴看我没事,印象中也都没多说什么,年纪太小,可能也不太懂得危险与生死的关系。那时候更多的是应了现在一句常说的话“没事就好”,真的是没事就好。
我告诉他们千万不可以告诉家里人这件事,否则以后就出不来了。那时候这句话的威慑力我想还是足够的,因为这件事从来没传出来过。
我们开始快步地往家走,真的挺庆幸小时候穿的都是姥姥给缝的棉裤,外面都已经冻硬了,里面却依旧阻隔着凉气,棉鞋也是。虽说那时候特别不喜欢冬天的衣服,十分笨重,穿也不好穿,脱也不好脱,但却真的是风雨不透。
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跋涉”,终于到了家,赶紧上坑(东北平房的火炕)将裤子外面的冰化了,过了好一阵子,才费力的将裤子脱了下来。
记得姥姥问我怎么弄的时候,我还扯谎说别人泼水不小心泼我身上了,想想挺可笑的,不过还好她并没有再过多的追问,我想她应该是想不到我去了河边,也就更加想不到我会掉到河里。
事情就是这样平淡地过去了,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也没有什么噩梦后怕。但长大后想想这也真的算是在鬼门关里闯了一圈,可那时候什么都不怎么懂的我,就是到了鬼门关可能也不怎么怕吧。小时候不懂得那么多,总是无所畏惧。长大后,懂得的多了,经历的多了,自然考虑的也就多了,害怕的也就更多了,要不怎么说是无知者才无畏呢。
不过就算有的时候知道了,似乎也还是会无畏,或者也可以说是没长心,我便是如此。
按道理说经过这次事件后,我应该远离那条河才对,避免它再与我亲近。可或许是我与它的缘分未尽吧,这件事竟也还有后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