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Maruko
室友在观看王者荣耀的kpl比赛,他说这是他喜欢的战队,最后一场比赛。一支第一届联赛的冠军队伍,如今却128天未尝一胜,面临降级。
我在12楼的宿舍阳台,眺望远方。密密麻麻的灯火泛开,氤氲在黑夜当空。裂痕一般的高架生硬地从我狭小的眼眸中穿过,远处是模糊的高楼和集装箱港口。
阳台门开着,室友的声音很大。比赛尘埃落定,他学着解说如同在宣誓:今天我们在这里送别他们,kpl史上第一支冠军队伍。我们都知道,太阳会升起,也会落下。没事!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然后是突如其来的沉默。
上礼拜的我们,从周一到周日。每天就是招聘会,面试,招聘会,面试。连续霸占微信步数排行榜前列,熬夜准备资料,做足功课。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非985、211高校应届毕业生的勤能朴拙。显然,这根本算不上,不过是最基本的要求罢了。
以前不是没听过“回去等消息吧”这句HR通用语,可是当这种婉转的拒绝,如此密集的袭来时。谁都会难以接受,心里慌张。毕竟暴雨下多了, 石心也会湿。
两年前,写《漫步在曹杨路的夜里》时,我觉得自己有那么多的可能性。那么自信、笃定,坚信未来与自己有关。那年我二十岁,过马路时,都觉得霓虹灯火是向我而来的聚光灯,自己是流淌在车灯间的灼灼清流。我觉得年轻真是不可思议,如同成功就踩在脚下,而失败才是抬头明月。我大胆狂妄,嘲笑那些穿西装打领带的人,嘲笑为了生活而讨生活的人。也许二十岁的年纪,给了我自由滋长的意志,也同样给我了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荒谬的自信心,以及对世界错误的认知。
那年,我写邮件给沈嘉柯先生。拿着二十寸的笔杆子,问他,我应该坚持梦想还是选择谋生。
他用1465个字告诉我“你没有天赋,幼稚,懒惰,并且总把选择当成逃避”,这个直到现在我才恍然醒悟的真相。
老实说,那个时候我不服,什么都听不进去。明知道忠言逆耳,可身上实在太多少年的傲气。我坚信上帝站在自己这边,坚信写作能养活自己,不仅如此,我还要写出足够称得上伟大的作品。
那一年的我,大概就是这样的。刚刚进入大学,刚刚捡得理想。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问题能够难住我。
而在青年的阶段,每隔一年,都是巨大的豁口。
我突然开始回避实质性的伤害,开始看不起现实主义的人,开始怀疑物质世界。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不是清高,是因为害怕而产生的傲慢。
二十一岁那年,我写了《不宜怀乡》。用极尽颓败的文字,大声叫骂,去你妈的城市灯火,去你妈的社会生活。我是个读书人,戴副眼镜,两袖清风,够了。
后来那些我骂过的人,统统转过身,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被打哭过,打跪过,也打趴过。直到现在,打蠢了。连重新站起来的办法也没有,它按着头,逼我认输,那时候才明白无可奈何的深意。可是年轻人,总那么倔强,要面子。
大学刚开学的时候,一票人在阳台晒太阳。学校翻修宿舍楼,对面工人踩着脚手架在粉刷墙体。老朱突然不合时宜的说,“以后,我们不会也就这样吧?”
老朱,那个在《天青色等到了烟雨,而我没等到你》里,喜欢饰品小店,内心充满少女情怀和浪漫主义的人。却从故事的一开始,就表现出对于未来生活的忧虑。但是,那个时候的我,聪耳不闻,毫不在意。
上个月,我去机场送他。家里已经帮他在云南安排好了稳当的工作,他没有表现出徘徊或者犹疑。结束课程,办完手续,提前还乡。
从上海到昆明,飞机要四个小时不到。可是他用了四年,才安稳着陆。
如果换做以前的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撕了他的登机牌。可是,我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连一句劝他的话都不能说出口,甚至极力掩饰哪怕一丝丝挽留或者不舍的神情。因为我知道,如果选择在这座城市继续下去,他将面临什么。我怕生活的真相把他摧毁得体无完肤,至于未知的苦难就留给我们吧。
飞机飞过天空,天空之城,落雨下的黄昏的我们。
我抬头挥手,看他奔向现实生活。二十二岁的我,突然之间成熟。悟得对于一个好朋友的情谊,是希望他能留下,并肩前行。但是对于一个年轻人的祝福,是盼望他前程似锦,别来无恙。
昨天晚上走过草坪,零星亮着路灯。远远的听到,球体正中球杆甜圈的声音,清脆有力。我裹着外套靠近,来到旁边,一个高个子男人还在练球。夜幕垂帘,球开出去的轨迹却像流星,我没有出声打扰,一个人站了好久。那天夜里,风大,天凉,期间也没有第二个人经过。
记起以前上课的时候,老师总说你们谁要一杆打到对面的林子,就奖励大师赛套票。可是,那时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我们,没一个人能办到。
我沿着一盏又一盏立起的路灯,悄悄离开。心里想,是时候来一杆漂亮的了。
从前,我想成为一个永远不打败仗的将军。可是现在,我输了。输给一个最不想承认的对手。不过,我想对它说: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