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BANSHEE

我是在准备一次考试的时候，接到的阿浪的电话，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到我的电话的。电话接通，一个温柔的男人的声音想起。

“老高，我要结婚了。”

“谁。”

“我呀。”

“擦，你大爷，我你听不出来。”

那温柔的声音瞬间收起，他一炸毛，我一激灵想到了一个人，我说，阿浪呀，你小子他娘的窜哪里去了，怎么好久没你消息了，怎么就突然结婚了。

电话那头重又恢复了温柔的语调，他说他可能要定居南方了，他喜欢上了一个南方姑娘，最终就决定留在那里了。

“南方是哪里？”

“重庆。”

“阿浪，你小子居然能泡到重庆妹子，真有你的。”

那边响起了哈哈的笑声。和我之前认识的阿浪的笑声不同，那笑声太过收敛，不掺杂一丝的放肆。

我俩就着电话一路聊，聊到要结婚的姑娘有多么的好，聊到他言语中夹带着批评式的说我怎么还在读书，怎么还能一直单着呢，聊到我是不是弯的，是不是不喜欢女的。

然后，就剩下了两个人在听筒中的静音，而后又同时发声，阿浪抢先了一步，说，老高，你忙吧，反正你也来不了。我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却还是说了诸如新婚快乐，早生贵子之类的一大堆见外的屁话。

“好，先忙，常联系。”

“好。”

两周后，我在QQ上面看到了阿浪的结婚照，照片中阿浪穿着笔挺的西装，高高大大，依偎在他旁边的重庆妹子，小鸟依人，俩人互相望着对方，笑靥如花。

那一刻，我怎么也联想不到那个蛮橫无理，那个在高中时代野蛮成长的古惑仔阿浪竟然脱胎换骨如这般。

1

认识阿浪是在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班主任安排好座位，前面一个瘦瘦的个子蛮高的家伙总爱回头和后面的人搭讪，好多人不爱搭理他，我觉着他这个人有意思，就有一搭没一搭和他瞎聊。

晚上大家下自习回宿舍，我一眼瞅见一个家伙就笑了，原来我俩一不小心的分到了一个宿舍。他叫嚷着和宿舍的其他同学们打招呼，我就顺利成章的被他喊做了“老高”，更是和大家称兄道弟的自我介绍“我叫阿浪，以后大家就是哥们了，有事情，说话”。

说实话，他那股子浪骚劲儿还颇有点江湖意味，只是大家的反应怪怪的，没什么人吱声，只有我笑呵呵的应和了他一声。

2

高中课业负担到高二就重了，大家都卯足了劲学习，但阿浪截然相反，他过的很轻松，活的很潇洒。

英语课，他厌烦男老师娘娘腔的发音，总爱时不时的接句话茬，逗得大家不停的笑，搞得英语老师总爱用他听不懂的英语骂他。

数学课，他受不了老师拎着胖大海瓶子转来转去的俗气，一到数学课，就假装拿着数学课本到最后一排读武侠小说去了。

这些课程似乎他都不喜欢，但唯独体育课除外，这门课他最喜欢听到自由活动这几个字，那样他就能打他最爱的篮球了，还最爱搞一身湖人队的队服套身上，那生龙活虎的劲道特别吓人。

可有一点，他打球的鞋和袜子不换，搞得宿舍乌烟瘴气，臭气熏天，大家叫苦不迭，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不喜欢洗脚却喜欢一本正经的抠脚，别人回来简单收拾一下又要学习了，他要一直抠脚，直到他的脚底下聚拢了他满意的一堆死皮。

3

我不知道阿浪自己是怎么摸索着去网吧上网的，他邀请我好几次，我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快到高三的时候，每周休息时间已经缩短为周日的半天了，他却全都交给了网吧。

那会儿《古惑仔》系列电影早就不流行了，可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看的不亦乐乎，每每从网吧回来，都要拉着和我讲。

什么铜锣湾扛把子真不是盖的，洪兴的蒋先生真是牛逼呀，我特么的一定要找一个像小结巴一样的女人，最后是一定要逼着我说他像陈浩南。

我哭笑不得，他自得其乐。

我怪他入戏太深，他不以为然，拿出个打火机不停的开了又关。我说，你大爷的，一会儿你把宿舍给点着了。他装的特别深沉，深吸一口烟说，古惑仔在街头收保护费时就这副很屌的样子。

我说，真的很屌么。

他说必须的。

我说，屌归屌，以后别特么逼着我说你像陈浩南了，好么，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德性？

他没说话，慢慢的从嘴里吐出一个不太成功的烟圈。

4

我觉得阿浪这辈子算是完蛋了，一个就会抠脚，喜欢看古惑仔的家伙，太没劲，太无聊了。

可我很快就被这个想法打脸了。

因为，阿浪，恋爱了。

当这个家伙连续长达一个月没有用心的抠脚，甚至很少见到他时，我就预感有事情要发生。

恋爱中的男人很可怕，即便那会儿阿浪顶多只算是一个男孩而已，但也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他不睡懒觉了，早早起床，晚上又很晚的回来，我们注意到，他明显把自己倒腾的干净了好多，连袜子都开始洗了。

我假装问他，是不是又泡网吧去了。

他说谁特么再去是孙子，我改泡妹子了。

直到，他都快谈了大半年恋爱了，我才知道，他的恋爱对象是隔壁班的一个很瘦有着一双丹凤眼的女生，小巧精致，和他倒也般配。

我们宿舍的都祝福他一定要坚持恋爱下去，就算为了宿舍的空气新鲜，也一定要挺住。

阿浪听了，傻乎乎的笑。

完了，还说，必须的呀，我要保护她呀。

5

我是听到同学传言说，阿浪被勒令回家反省，才知道，他这次闯的祸不小。

也是听隔壁班的同学说，你们班的有一个叫阿浪的真是牛逼呀。

我不明所以，听他略带嘲讽的口吻讲述。

原来，他喜欢的隔壁班的姑娘，和他好的同时还和他们班的另外一个男生搞暧昧，阿浪知道后，火冒三丈，先是把自己灌醉，然后跟踪那个家伙，最后顺势就给人家打了。

打完还没结束，他跑到人家班里面趁着上自习时间，在黑板上大书特书:某某（他喜欢的姑娘），我爱你，末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开始声情并茂的讲述自己和那个姑娘的恋爱史。

直到，姑娘受不住，哭着跑出去了。

直到，教导主任来了，一把把哭成了傻逼的他给拽了出去。

阿浪爸妈都来了，带着被他打的男同学去医院好一阵子检查，又是买营养品，又是赔不是，阿浪傻傻的跟在后面，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他被他爸妈带回去反省了。

我在高考前再也没有看到他。

他的宿舍的东西是被他妈收拾走的。

我问他，阿姨，阿浪呢，不回来了么？

阿姨边收拾边说，给他办休学了，得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收拾完，她一声不响的走了。

我们宿舍在高考前再没有住进别的人，这件事很快就被大家淡忘了。

毕竟，能有多大的事情能大过高考呢！

6

上大一那年回家，听大家说高中毕业班要同学聚会，我坐着车一路颠簸着往县城赶。

到了指定的饭店，我进门和先到的同学们聊着大学逗闷子的事儿，突然，有人喊了句，阿浪来了。

嘿，这倒挺意外，他那一走，当时大家也没有手机，几乎断了联系。

我跟着大家去瞧他，嚯，留了贝克汉姆的发型，精神的很，他看到我，给我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老高，近来可好，又特么胖了。

我打着哈哈，调侃他，当然不能跟你这骚气的蛊惑仔比呀。

大家聊着天，互相加着QQ，留着电话，我看阿浪QQ名就叫我是阿浪，我和他碰杯说，你这么骚气的人怎么起了这么一个普通的名字，他吸着烟，说，我从那以后就低调了很多。

我看着他那鸡冠子式的发型，叹息一声，说，你他娘的还真是低调。

那天大家都有点喝多了，阿浪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说，老高啊，一定要常联系呀。

我拍拍他，特别想问他当年休学之后又干啥去了，可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想想，说，一定，一定常联系。

7

又过了几年，大家大学生活都进行的有滋有味了，再也没有人要提出要高中同学聚会了。

阿浪的QQ头像经常是暗着的，有时候也一起聊天，只是聊着聊着头像就都暗淡了。

上大学的时候，看了《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看完后，我一下子就把阿浪和柯震东的角色对上号了，柯震东在新娘婚礼上面疯狂的吻了新郎，也终于算是对自己的感情有了一个交代。

可阿浪呢，那个他用心喜欢的姑娘，在他因为喜欢她做出那些蠢事后，还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着自己的暧昧去了。

抠脚古惑仔阿浪就用这样一种在别人看来滑稽可笑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的充满仪式感的青春悸动。

还好，有了那个来自南方的电话，他是经历了什么才有了那般温柔的声音呢。

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此时此刻他一定是幸福快乐的，就够了。

就像阿浪始终没和我说离开高中的那几年他都做了些什么？

就像他也不是从哪里搞到我的电话号码一样神奇，他没问过我，可就知道了，很神奇。

我后来看过好多遍《古惑仔》，我想那里面可能有答案，可看来看去，仅仅发现，我拒绝承认他长得像陈浩南是最明智的。

也发现，他后来拥有的那该死的温柔一定是电影里面的女人们崇拜男人时候，他自己悟出来的。

要不呢，一个只知道抠脚的古惑仔，怎么能突然被温柔杀死了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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