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在我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想起他,想起他走向湖中的背影。
遇见他的那天是上周五,在多伦多哈里斯自来水厂附近的湖边。
多伦多有四个自来水厂。四个厂都在湖边,风景最漂亮的是哈里斯水厂(R. C. Harris Water Treatment Plant)。 我在湖心岛自来水厂(Toronto Island Water Treatment Palnt)工作,偶尔会到哈里斯水厂参加培训或聚会。上周五就是去那里参加培训。
那天培训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带着相机去湖边逛。
天气不冷不热。远处天际线的上方漂着一片祥云。湖边的铁围栏上停着几只悠闲的湖鸥。湖鸥们面朝湖的方向出神。到了围栏处,我被湖景震憾到了。早晨九点多,太阳还不晒人,因着多云的缘故,阳光有点“耶稣光”的效果。湖上阳光直射之处,金光闪闪。拿出相机,取景,屏住呼吸,照了几张相片。相机扫到右边的时候,一个人进入了我的取景框。
我放下相机,望向那人。他大约60岁左右,身材有点壮,头发有点像传说中的达摩,头顶秃,穿游泳短裤,在往水里走。那里浪有点大,水也有点浑,不是游泳的好地方。不过可以确定他不是想不开了。他从容地缓缓前行,只觉他已与那湖、那浪、那阳光融为一体,我拿相机拍了几张他的照片。
渐渐地,水漫到了他的胸部。他开始从容地游了起来,但因距离太远,基本只能看到他的头在湖中随波起伏。
那刻,他是湖之子,是湖之舞台上的舞者。
看了他一会,因为课间休息的时间已到,只好回去上课。后来也忘了再去湖边看他还在不在了。
星期日的早晨,我翻看微信朋友圈,发现在哈里斯水厂工作的中国同事李哥发了个消息:
他从春天到秋天,天天在哈里斯水厂前方的湖里游泳,已经有好几年了,水厂里的同事都认识他。昨天出事了,震惊。他喜欢安大略湖,最终把生命溶化于安大略湖。
我赶紧通过微信发了张我拍的相片给李哥,问出事的是不是相片中的人。他回消息说,肯定是这人。
我又在网上找有关他的新闻。新闻中并没提任何他的私人信息,只说是有个叫安森的路人发现他游着游着就不见了,于是赶紧打911。水上救援队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被打捞上来后,已经没有呼吸。安森说他每天都在那里游泳,风雨无阻,一游就是几个小时。
应该是游泳专家的他,怎么能溺水,原因只有他本人知道了。也许有人会说他不自量力,在那风浪那么大的地方游泳。但我相信,他做的是他所深爱的事,不然不会天天在那游几个小时。
培根在一篇他的文章《论死亡》中说:“在执著的追求中死去,如同在澎湃的激情中受了点伤一样,一时间是几乎察觉不到死亡的痛苦的。”
也许对于他来说,如果因为顾虑死亡的危险,就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生活也没有什么意义。希望正如培根所说,离世的那刻,他没有太多痛苦。
机缘巧合,他进入了我的镜头,成为我相片的主角。今天,把与他的偶遇写出来,珍藏关于他的记忆,珍藏那一刻他的精彩、我的感动。
《拍写感动|偶遇街头歌手乌迪》中拍的歌手乌迪,上周又遇见了,把洗好的相片给他,他很高兴,对于那张只有吉他是红的、其他是黑白的相片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