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闻虫鸣径野,却无聒意,是暮色低沉。
雨歇,夕阳微吞,不冷不热。
仅仅是自己不想做一些事。恰若向晚烟云,随意安歇。
近来时常想起小时候家乡的一些场景,落雨的庭院,泥泞的上学路,夏天的打麦场,秋季的果园……
回忆毫无征兆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就那么不争不吵、安安静静的向我传达儿时,诉说着珍贵。
已经好久没在春天和小伙伴一起去挖苜蓿、摘槐树的嫩芽做饭吃了,已经好久没在夏天的烈日下和父母一起在麦地里拿镰刀割麦子了,已经好久没去果园转悠防止别家小孩偷摘我家苹果了,已经好久没让父母在冬天清晨砍点柴然后我带去学校给教室里的炉子生火了……
好多好多事,好久好久了……
那些我认为艰难的岁月总算过来了吧。
我对白露节气有种特殊的情感。
当我看到秋季的字眼,脑海中首先浮现出雾雨霭霭的景象,耕地的牛,田地里飘荡的吆喝,远处锁山的雾,稍稍泥泞的路……秋季不乏气爽天清的景象,但舒适的环境总容易忘却。
家乡种植冬小麦,从秋天到来年夏天是它们的一生。端午过后开始收割,白露过后开始播种。
收割和播种同样忙碌,父亲便会在这时候从工地赶回家里来,和母亲一起劳作。小时的我们嘴馋,父亲回家的时候会买点好吃的零食。
所以,那时的我期盼父亲回家,只是渴望他的零食。我对零食是熟悉的,但我对父亲很陌生。
我自认为我这一生中,对自己最早的一段记忆应该是两岁的时候,冬月,那天在别家榨粉(将土豆的淀粉做成粉条)。父亲从外地打工回来,我在院子里怔怔的望着他,心想:好害怕,是陌生人啊。后来和母亲说起我当时的想法时,母亲说那天父亲要抱我来着,我却哭着跑开了。可我并不记得自己有哭着跑开,只记得那天见了一位陌生人。
二十一世纪初的西北,科技生产力并没有得到广泛应用,收麦的整个过程几乎是靠人力完成的:从割麦子,再一担一担运回到麦场,然后找个好天气雇别家的三轮车碾完,分离麦芒和麦粒,装袋,扛回家里,等好天气晒干,最后贮藏。差不多需要一个月才能完成,所以六月底的时候,父亲又会出去打工。
我却开始愧疚。因为我感觉到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在无形中生分起来。
我开始想着去弥补一个儿子对父亲的爱,想着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举措让父亲开心……我便开始期盼白露,白露到了,父亲也快回来种小麦了。
想着,白露的我应该不会表现得那么冷漠和混蛋。
秋季的天像那个抑郁的年轻人,阴云、浓雾、断断续续的小雨。
小学的我又升了一个年级了,父母也忙着播种了。天蒙蒙亮,老黄牛饮完水后,他们就带着犁、肥料、种子和其它一些物件下地了。我只有在中午和晚上短暂的时间里见到父亲,只是,当时的打算被眼前的杂事冲散掉了。
一两周之后,父亲又外出打工了,我也是在学校读书写字罢了。
我和父亲的鸿沟便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拉开了。
前几天父亲生日,我忘记了。第二天晚上翻看日历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便给父亲打了个电话,难得的聊了四分多钟。
突然很想家。便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我和母亲说了很多,但也无非就是,她在干什么什么农活,我在吃怎样的饭菜,我爸又去哪儿打工了,我哥在学校在学什么东西之类的家常。端午节快到了,端午过后就要开始收割麦子了。又是农忙的时节!
回忆就是这样,伴随着节气和节日涌上心头,不清不楚地出现在脑海里。我们慢慢长大,成熟,走向外面的社会。儿时的乡村落在身后,偶尔回头的瞬间,想起小儿的模样,间歇的乡愁和眼前的忙碌组成生活。我们回忆过去,逝去的,没有逝去的,都给我们慰藉。
那些手一扬,洒落在地里的种子,风吹过的麦浪,还有俗语里的“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或者收麦时的“让我们在麦田里相聚”,是如今,也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