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木梯上打磨砂纸,细密的砂纸灰纷纷扬扬地落在安全帽上与胸前,就连眼镜片也沾有灰,有点模糊。
还没来得及擦拭,走道里出来一位同行,是做墙壁乳胶漆的师傅,一身工作服比我的还要花哨,肩膀和胸前落了一层白色的粉尘,右手提着一副木梯子向我靠近。
走到跟前,他仰面问:“师傅,你好!咱们能不能换个梯子用用,我的太矮,够不着门上边的位置,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就给你送来,你先用我的梯子,麻烦你了,好么?“我低下头看了看他,他没戴防护眼镜,也没防护口罩,脸上一片白,两只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活像熊猫。
我笑着与他交换。
他一叠连声地感谢,看他扛着木梯转身的背影 ,多像从前的我,不由想起自己曾经在郑州的室内涂装时光。
记得第一次做墙壁乳胶漆是在1995年夏初,这之前都是做室内油漆涂刷,从木地板到墙裙、门套、窗套、窗帘盒,大一点的家具有大立柜、组合柜、高低床。有做清水漆的,有做混水漆的,一家活做完要十天半月,家具多难度大一点的时间还要长一些。
包工头雷老二有一天兴冲冲地跑来说:“大家听一下,咱们接了一家乳胶漆活儿,三室两厅,占地面积有120平方,这乳胶漆的活儿得有300平方以上,6块钱一平方,工资小两千能干呢!”
我说咱没干过这活儿一点经验没有,要不要向别人取点经回来。雷老二脑子好使,他一脸的笑意:“这个不急,我已经向同行交流过,也现场观摩过别人操作,材料的搭配,批墙的工序与做家具同理,好干着呢!”
我还真没见过乳胶漆涂装,只是听说有人家在做。
雷老二很快与该房东达成协议,一房家具加乳胶漆共计有4千多块钱手续费,肥着呢。
开工的那天,他领着我和表弟去了工地,现场还有一位木工在收尾工作,小气泵“呜呜呜呜”地在突突着,整个房间都被震动包裹。
我们换上工作服,开始前期的准备工作。
家具做清漆,不费什么事情,只要把钉眼处理好,后面就好做。
表弟性格内向,腼腆,见生人总是一副脸红的模样,与我在一起却调皮得很,喜欢弄点小插曲。我们一起刷地板漆的时候都是蹲下身子赤着脚,从房间的最里边往外倒退着施工,赤脚是免得灰尘多,他时不时地会偷偷在我脚后跟下方涂抹上一点,看我中招他就哈哈大笑,全然不顾我的一脸懵逼。
家具活儿做完,我们对它进行包裹,存放,再着手墙壁施工。
河南瓦工手艺还是杠杠的,墙壁四角横平竖直,墙面也较为平整。雷老二嘱咐我们先用107胶水给墙底涂抹封闭一遍,防止阴雨天气因潮湿而产生霉变发黑,待墙底干透,那就使劲抹腻子灰吧。
腻子灰用的是老粉加滑石粉,塑料盆里纤维素泡水,溶化均匀后,倒入粉,双手撸起袖子反反复复地搅拌均匀。
首遍腻子灰抹得较厚,给高低不平的地方填充平整,第二遍收光,遇见墙壁凹陷比例失调的,就加批腻子灰,直至抹平为止。
天气晴好,头天腻子抹完,第二天就能打砂纸。和表弟没有实战经验,只戴了一顶帽子,左手拿一个白炽灯,右手拿砂纸架,站在木梯子上“呼呼呼呼”奋力打磨。
飘落的粉尘一时间就白了帽顶、发际、胸前,我戴着眼镜还好点,表弟的脸上早就是大熊猫的妆容。
房东来了,满脸的惊讶。她是郑州大学的一名老师,为人和气,非常亲切,对我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她爱人在市直单位上班,俩口子都很和善。开门看见我们这幅模样,既心疼又好笑,站在窗户边喊楼下的女儿快去买几只口罩来。
我们停止打磨,防止飘飞的粉尘落在她身上,她也不让我们再打了,嘱咐多喝水,吸入粉尘太多,会得肺矽病的。
教师是一份高尚而细心的职业,她关心我们的身体健康,也关注自己的家庭装修质量。施工中,只要看见有瑕疵的地方,她都直接了当地的当面说出来,绝不拖泥带水。爱人一般面带微笑 不怎么说话,隔三差五地还送点鱼肉过来,改善我们生活。
将心比心,我们干得更欢实了。
打磨完的墙面,平整光洁,扫去浮灰,清理地面,厚实的滚筒刷吸满超白乳胶涂料,自上而下,自右向左,一道道,一排排均匀涂抹开来,房间内先是阴暗色调,待乳胶涂料逐渐干透,房间里立马白壁亮光,熠熠生辉。
只是我们的身上,沾满太多白色的斑斑点点,工程结束,拆除所有家具上的包装,房东开心,我们高兴,结账时房东特意送了一条烟,彼此欢喜。
良好的开端,给了我们极大的信心。告别房东,背起工具包,接着奔向下一家工地,继续尘灰飞扬的生活。
后来因为父亲年岁高,需要人照顾,加上孩子回家读书,所以结束了在外漂泊的日子。现在每每看见室内装修的同行们,心里都有一份亲切感,好怀念从前那份尘灰飞扬的装修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