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木心是什么样的呢?
温敦又俊朗,他早些年的照片,像是同时代的好莱坞的男主演。在酒馆里,他摇晃着酒杯,杯子里的威士忌和冰块发出碰撞的声响。文雅的绅士,谦逊又骄傲。
他的衣服、帽子、鞋子、裤子、领结、手杖总是打理的整整齐齐。一切妥帖的仿佛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他的画作,他的散文,他的诗歌,他的游记,他的演讲,他的书法,如果用完美来形容反而显得苍白无力。我无法想象,还有谁能活成这样的恣意从容。
我想他真是一位了不起的绅士。
我喜欢他的《文学回忆录》,没有一行不是生命,每一行都表现了木心的性格。
我喜欢他的《素履之往》,那是真正当之无愧的大家手笔。他的一字一句明明都是家常般的随意,却又从中透出只有木心才能参透的深意。
我喜欢他的《我纷纷的情欲》,空旷的文字,字里行间都给人以无限的遐想;随意的漫谈,便可看到那个时代的风流。
有人说可以用一句话来评价木心:前卫的思想,古雅的用词,倔强的人,自嘲的心。
我想他真是一个自在的文客。
我所认知的那个木心,他文雅睿智,洒脱自然,哪怕历经磨难也自岿然不动。他身上有着已经消亡的士大夫之气。无论何时何地,他的形象永远都是那么高大。我只能从他的文字和他人的描述中,想象着那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
可他也不是一个生来就温文尔雅的绅士,他也曾是少年。曲高和寡,阳春白雪;他也曾鲜衣怒马,快意人生。
我最钟意的,是他的《云雀叫了一整天》。
如果没有这本书,我大约也会像旁人一样,对木心保持着警惕的崇拜。他的文字他的腔调,是只属于木心的木心式尴尬。心向往之,却望而却步。
甲辑中收录着乱七八糟的文字,不算游记,不算散文,又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诗,却有那种“我不写诗,随口说的话皆可为诗”的自信。而在乙辑里他写到:
“新买来的家具 像是客人
好事坏事 过后谈起来都很罗曼蒂克
艺术在完成之前什么也不是
哥儿们聚吃一顿涮羊肉就算赴汤蹈火了
希腊神话就这一点错 复仇女神应该是美丽的”
历经磨难的人大抵不会再有少年般的天真烂漫,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以少年的口吻调侃人生。
此刻的木心再不是我心目中那个高不可攀的文化大家,倒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说着什么惊世骇俗的警言。心里想着:管他呢,想到哪里写哪里。处处都是人生,人生处处都是戏码。
正如他所言,反正都是误解。那又何必在乎世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我热爱他的洒脱,心疼他的苦楚,我这样的局外人都能感受到他说人人都在受苦的悲伤。
我愿他做个任性的孩子,我会给他毫无原则的偏爱。
这个任性的孩子,你再不来 我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