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药与子宫(3)

1

90年代末,21世纪初,中国房地产蓬勃发展的春风吹遍了大江南北,终于也吹到了郑家坨这个村庄。

这个村子地处两个县城交界的位置,往左要骑50分钟自行车到邻县,往右要骑30分钟到自己的县城。

当这股春风吹来时,村里的男人们都纷纷放下了手里的农具,打鱼的渔具,卖果子的秤砣,他们赶在黎明时分,广播响之前爬起床,喝下一大碗稀饭或者面条,再用老式的铝饭盒装上中午吃的菜,带上一盅米,跨上28圈自行车,迎着或背着河岸山头初升的太阳,向县城的建筑工地奔去。

这股春风把所有的男人吹离了土地,但却把女人们更加死死的困在了泥土里。女人们不得不捡起男人丢下的锄头,粪桶,扁担,镰刀,把原本男人该做的那份农活一起给干了。

女人们也迎着鸡鸣跟男人一同起床,煮饭,扫地,喂猪,割草,种菜,挑粪浇庄稼,洗衣,买菜,缝补。直到午饭过后,太阳释放它最大的能量,催促女人们停下来。

一停下来,那些女人都不知道该干什么,懒惰的就睡觉,稍微勤快的织毛衣,更加勤劳的干脆转田坝,哪里有草就扯一下,还有更厉害的,干脆养上一大群鸡鸭鹅兔,上午除草种地,下午到处割草喂牲畜。

日子,就在这些女人的手中开始变得不一样。

二嫂子是属于更厉害的那种女人。她长得一般,但十分勤勤快,不识字却样样都精通。她种的土豆又多又大,她养的鸡鸭总是肥美,就连每年的粮食收成,也总比别人家多几颗。当村子里大部分人还住在茅草屋,泥巴墙里时,他们家已经盖上了红砖预制板小平房。

二嫂子的日子,本来是带着汗水与笑声的。但那间昏暗的柴房却像一根搅屎棍一样,给这日子搅进了脏水和臭气,那些脏水和臭气最后都变成了二嫂子枕头上的泪水和铺盖下的哭声。

而来把着这根搅屎棍的,除了二哥那花花的心,林德群那浪浪的情,还有村里子那些闲得发慌的女人。

2

在那股春风中,伴随房地产而来的,还有麻将和更开放的某种床上思想。

二嫂子受着封建礼教的束缚,她的认知里,这辈子只能有一个男人,在床上她只能服从和安静。所以当何大娘在她耳边说出那几个字时,二嫂子楞住了,她从未想过女人还可以像农奴翻身一样把翻上来把男人死死地压在下面。

她瞬间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所占据了。

那情绪先是愤怒,继而是好奇,接着是羞涩,然后逐渐变成又变成了莫名的兴奋,最后又变成伤心。

何大娘比二嫂子大了20岁,快60的人,村子里什么稀奇古怪没听过,她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她看着二嫂子发愣的样子,还是摸不着头脑。

她使劲抓着二嫂子的胳膊摇晃了几下,就跟那天在柴房外她掐着二嫂子的人中摇晃她的身体一样。

只不过这次,她的声音变得很大,她喊:“二嫂子,二嫂子……”。

二嫂子被摇晃了几下,神回过来了,但虚弱的身体一下被摇得更晕了。

她缓缓地躺下,对着何大娘说:“大娘啊,我有点晕,我要躺着了。谢谢你来看我啊!”

何大娘见状,自责起来:“二嫂子啊,都怪我多嘴,你叫我说,我就知道不能说,你看你这下又气了,都怪我。”

二嫂子侧身背对着何大娘,不说话。她不想让何大娘看见她掉下的眼泪。

何大娘等了一下,二嫂子还是没有转过头来,只好起身要走,她一边起身一边给二嫂子盖被子一边说:“二嫂子啊,你要想开啊,这没啥大不了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你别跟自己过不去。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睡一觉,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何大娘转身走了,还没走出房门,二嫂子又叫住她:“大娘,我想求你个事。”

何大娘立马回过来隔着被子抚着二嫂子的胳膊说:“哎,你说。只要我办得到。”

二嫂子把手伸出来,拉着何大娘的手,用抽泣的声音说:“求你,我想求你,别对任何人提起,这种事,实在太丢人了。”

何大娘握紧了二嫂子的手,忙点头:“你放心,你不说,我不说,它就没人知道。”

二嫂子回应了一声“嗯”,眼泪就忍不住地跟着掉出来,她紧紧闭上了双眼。

何大娘松开她的手,拍了她两下,然后走了。

她忘了,除了她和二嫂子,还有一个人知道。

那个挑大粪的梁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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