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应志刚
醒来的时候,天已泛出青光。
青翠的水草和芦叶在薄雾中摇曳,太湖的水依旧平静,湖面笼罩着一层水汽,似稀释的牛奶,慢慢蒸腾开来。
这样的景致,让人忘却已是初夏,水墨一般的色调,令依水而居的我望着不远处的青苇发怔,默默吟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是一个悲情的人,前世的印记,总让我在今世不得安宁。这样的清晨,我竟也要落泪。为谁?天知道!
按照昨晚约定的时间,管家准时送来了早餐。
菱湖水居的客房外都有一座水台,可坐下来喝茶,发呆,我把早餐移到外面,等着日出。
无奈天公不作美,这天阴沉沉的,始终没有等来金光跃出湖面的那一刻。
闲坐一会,感觉不耐烦,赶紧洗漱准备出门。
走出客栈,门外,管家正在那里赏荷,小娘子一脸娇俏,细声问,“客人这是要出门吗?要不要招呼导游过来?”
我摆摆手,我可最烦导游了,唠唠叨叨还要在心里帮着纠正讲解的错误,况且并非心性相投之人,携游究竟累赘。
胡乱走走,想起这太湖岛屿众多,旧时多有占岛为王的湖匪,一颗独步江湖的心忍不住要去久仰一番。
无奈何,菱湖游船中心尚未开门,港湾里,游轮静静地泊在码头。
在苏州园内东游西逛,进到天后宫,忽然灵光一现,有个相识的妹子就住在太湖的东山岛上,若要游历诸岛,有她相陪,一可省下导游呱噪,二来也可请她寻艘渔船载渡,岂不妙哉。
太湖上生活的人心地善良淳朴,联系了妹子一口答应,不一时就约定了见面的码头,一同登岛。
“怕有风浪,大叔只肯带我们去最近的小岛”,妹子迎了我上船,指着给他发烟打招呼也只顾憨笑的大叔说。
又笑道,“那座岛我也不曾去过,也算借你光去旅游一趟了。”
船是打渔的机帆船,大叔执意要我穿上救生衣,还不许站在船头耍酷,只得挨着妹子老实坐在船舱里。
半个小时的行程,远远就望到了今天要去的那座岛,真的靠岸,却又是半个小时以后。
岛上的住户不多,二三十户人家,多为妇孺孩童,壮年男子大都外出务工。
靠近码头的村口,带孩子的老人坐在青石凳上,见到我们,不觉诧异,反倒有些慌张无措的神情。
“很少有外人上岛来”,妹子说,太湖岛上的原住民都很淳朴,玩的渴了到谁家都能讨到水喝,如果家里有新摘的果子,也会拿出来,就像招待家里亲戚一般。
岛上小径崎岖,布满厚厚的苔痕,想必少有人行走。小径的一侧是太湖,另一侧的地里栽满了果树,青杏和桃子挂在枝头,招摇着跑到小径的中央。
忍不住还是摘了一个杏子,在衣袖上擦了擦,放嘴里咀嚼,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溢满口腔。
吃完了才想起问妹子,“会不会打了农药?”
一旁的大叔笑道,“不碍事,这两天雨水多,打了药水也留不住。”
岛上多茶树,春茶采收过后,新枝已被剪除,但依然生机勃发,冒出不少的新芽来。一路采摘了不少,准备带回去自己炒着玩。
正摘着,一位荷锄的大汉迎面走来。心头一惊,该不会是他家的茶园,我等这般放肆,他会不会放狗将我逐出岛去?
等他走近,只是看了我一眼,眼神纯净毫无一丝恶意,这又放下心来,继续做一只勤劳的蝗虫。
“哎”,大汉回过头来,对我招呼。
坏了,我这胆儿太肥,终于惹恼人了,心下思量,赶紧掏点钱消灾吧。
却听他说:“季节过了,这茶没味道的,带回去也是扔掉,明年春天来采好了。”
后来听随行的妹子说,在太湖的岛上,上来玩的游客采点茶带回去,只要不把茶树糟蹋了,原住民是不会来阻止的。
一路走去,拐角处都有一块石碑,上书土地神三字。一路不大说话的大叔介绍,岛上的人靠天吃饭,对鬼神都是很敬畏的。
果不其然,这个在太湖众岛屿中实属小字辈的小岛,竟也有庙宇,只不过规模简陋了一些。
岛中央建了不少房子,都是石块垒叠起来的,络石藤爬满了房子,几乎不见人影,恍若遗世的荒岛。
但斗胆进入民居,一处处植满花草和葡萄的庭院,却在提示着现世的安宁。
小岛的尽头有一株百年榉树,粗壮的要几个人才能合抱。底部三个树洞,钻得进三五孩童,蚂蚁和各类爬虫在此生息。
两三村妇看守着孩子,坐在屋外的石阶上,眼神里透着安详。孩子们也不皮,专心拨弄着地上的爬虫,或是好奇地打量我这个外星球的来客。
码头边硕大的石臼注满了雨水,已经泛出绿藻的光泽,一只石龟望向太湖,碧波微漾。
返程一路无语,因为这般的安宁,终将随着我回到陆地的一刻,化为乌有。经不住要悲伤起来。
回到菱湖水居,管家问起上午的行程,我颇带自豪地跟她讲了一番游岛经历,她竟慌张起来,语速急促道,“客人万不可这样,以后再去湖里,一定要坐安全有保障的游轮。”
瞧她因我而娇嗔的模样,不禁莞尔,这姑娘,该当拐回家去当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