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婉儿举着草莓圣代心满意足地走回座位，看见谷文正在一个小本子上写着什么。

“在给我写情书吗？”

“吓死我了！”谷文皱着眉头不断地抚摸着自己的心脏。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儿夸张，不好意思地解释着“我最怕别人从后面拍我……”

“不至于吧，写的什么大作？拿来给我欣赏一下！”

“还没写完呢，等我写完的啊。”

婉儿觉得这个男生有点儿意思，刚刚因为用吸管喝咖啡被烫了嘴，现在又在这里卖弄玄虚。不过看在这么诚意把想买辞典的钱都用来请自己吃饭的份儿上，心想就不要嘲笑他了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嗯，也算，也不算吧。

其实他们是大学的校友，因为一次演讲比赛有过一点儿交集，认识而已。毕业后偶有联系，一次闲聊时得知婉儿跟自己是同行，谷文主动要把自己学习过的资料送给她。

婉儿爱笑也健谈，她拿出口袋里那枝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目光炯炯地盯着谷文：“什么意思呀？”

“啊，就是觉得光拿一兜子书有点儿太板了，这不是第一次约你吗。”谷文一脸腼腆，微笑的时候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哦，就这样啊？”婉儿顽皮地说：“就没有一点儿图谋？”

“没有没有……啊……那个……应该有哈……”

还是老样子，开个玩笑也会手足无措起来。

“不用这么紧张吧，你也太逗了。”婉儿狡黠一笑，继续吃她的草莓圣代。

没有逛街，没有看电影，吃完了饭两人各自回家。

谷文拦下一辆出租车，婉儿问：“你不送我回去吗？”

“不了，你还是自己走吧。”他在车窗外摆手目送，微笑的很绅士。

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吃了顿饭，故事好像根本没有什么缘由可以开始。

二

婉儿上大学时电脑还没有普及到千家万户，所以流行去网吧，有时也会包宿，刷些电视里看不到的台湾连续剧和经典的香港电影，也有游戏狂人日夜不分打装备的。年轻气盛精神足，经常约三两伙伴同行。

一次婉儿在网上的时候偶遇谷文，她说自己饿了没有吃的，谷文问了她在哪里，便没有了动静。半小时后，网吧里进来一个眼镜上满冷霜的男生。他绕了两圈眯着眼睛终于发现了投入看剧的婉儿，笑着说你不是说饿了吗？吃饺子吧。

婉儿和同伴都有些讶异，还没来得及说感谢，谷文已经转身出去了。

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饺子是热气腾腾的。婉儿的心里有些暖意，却好像又找不出感动的理由。

三

从那场演讲比赛开始，谷文就被婉儿的伶俐吸引了。他自己算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但是却喜欢听别人高谈阔论。

他喜欢读诗，也爱写诗，还在校园里办过个人诗展，不过这些都是婉儿后来才听说的。

也有不少女生仰慕他的才华，但他永远是一副傻憨憨不解风情的模样，也不擅长处理女生的情书。大学四年，他并没有交过一次女朋友。

同寝的兄弟有时揶揄他，问他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兄弟，他也不置可否从不解释从不脸红。

虽然不爱说话，生活倒也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四

“让我做你的电话情人吧。”

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搞得莫名其妙。

“不用太久的陪伴，不用经常在一起，高兴了就跟我说说，不开心也和我聊聊。就这样好吗？”

“为什么？”

“答应我吧，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的。”

婉儿觉得谷文的声音熟悉又陌生，而且有种不容否决的坚定。他的世界是如此的神秘，激起了婉儿强烈的好奇心。

“嗯，那试试看好了……”

一开始是谷文打来电话嘘寒问暖，后来婉儿渐渐习惯了，打给他的次数越来越多，工作上的鸡毛蒜皮，家里面的七零八碎，上下班路上的点点滴滴……一切都是新鲜的话题。就这么每天絮絮叨叨地说着，谷文也不觉得烦，不过他很少提及自己。他说的最多的，大概就是叫婉儿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五

“你是婉儿吗？”来电是谷文的号码，响起的却不是他的声音。

“谷文有封信，让我交给你。”电话里的女声沙哑疲惫。

婉儿来到谷文家，看到的却是他带着酒窝浅笑的黑白照片。

一时间难以回神。只是出去玩了几天而已，走之前他还嘱咐自己要玩得开心。

她接过阿姨递过来的小本子，就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谷文用的那一个。

“今天的演讲比赛很精彩，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好漂亮，真希望能做她的男朋友……”

“今天我给婉儿送了饺子，好紧张，都没顾得上多说几句话，她不会被我吓到吧？……”

“今天让你见笑了，这是我第一次吃肯德基，哎呀，烫的嘴好疼啊……”

“其实我不是不想去送你，只是怕控制不住我自己……”

“今天好紧张啊，其实我是装的很霸道，真怕你骂我呀！可以经常打电话了，太好了！……”

“婉儿，真的很想陪在你身边，好好地照顾你，保护你，看着你一直开心。谢谢你没有计较我的无礼，这段日子我真的很开心。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祝你幸福，忘了我吧。”

六

谷文一直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他活不过二十七岁。

婉儿不知道该幸福还是伤心，为那些平淡的守候，和被抽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