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元汴(1525-1590),明代著名书画收藏家、鉴赏家,字子京,号墨林,嘉兴人。提起项元汴的艺术收藏,真可谓令人瞠目结舌。
据记载,他收藏过的书画在千件以上,其中宋、元两代的就有500余件,五代以前的50多件。而王羲之的书迹竟有8件,如“平安帖”、“何如帖”、“奉橘帖”、“瞻近帖”等。现在学术界公认的王羲之作品,全世界也不过20余幅。
即使在当时,“瞻近帖”就价值银2000两,要知道,明万历年间每亩田不过价值银1两5钱,仅一件“瞻近帖”就值千余亩良田。此外,像唐怀素的“自叙帖”,宋苏轼的“阳羡帖”和米芾“苕溪诗卷”等,都是收藏家梦寐以求的珍品。
至于绘画作品,顾恺之的“女史箴图”,王维的“山阴图”,韩干的“照夜白图”,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仇英的“汉宫春晓图”,唐寅的“秋风纨扇图”等都是中国画史上的绝对精品。所以说,项元汴的收藏之丰,就连一个国家博物馆也自叹不如。
项氏家产丰饶,是被王世贞称为“天下富家居首等”的十七家之一。他生逢太平时代,又善经商、理财,还经营钱庄等生意,所以能够以商养藏。最关键的是,项元汴广交天下文士,除自身具有赏鉴真伪的慧眼,还聘请了“外眼”。
为确保藏品质量,项元汴请了以鉴别宋代书画闻名的“文氏二承”,即文征明的两个儿子文彭(字寿承)、文嘉(字休承)长住家中,专门为他鉴别。著名藏书家钱曾在《读书敏求记》中说:“项墨林每遇宋刻,即邀文氏二承鉴别之,故藏书皆精美绝伦。”
有了这三人的六只法眼,项元汴“所藏古器物图书甲于江南”、“海内珍异十九多归之”,就很自然了。然而,项元汴最让人佩服的,不只是眼光之精,而在于目光之远。当漆工出身的仇英崭露头角时,项元汴就看出了他的潜力,邀请他住在自己家。
项元汴为仇英及其女儿仇珠提供优越的生活和创作环境,让他进入自家藏书阁—“天籁阁”,观摹历代精品。仇英在“天籁阁”的十余年学习中成为一代大家。仇英出名后,项元汴又高价收购其画作。一时间,仇英成了当时市场价最高的画家。
在项元汴的藏品中,仇英的“汉宫春晓长卷”价值两百金,而文征明的“袁安卧雪”仅16两,唐寅的“画篙山十景册”仅24两。但后来,仇英在“明四家”中排在沈周、文征明、唐寅之后,且是四人中唯一没有在《明史》有传的。于是人们怀疑,仇英画作是项元汴炒作起来的,两人之间“双向共荣,各得其所”。
江南书画领袖董其昌也在项元汴家里住过一段时间,还做了项家的家庭教师。此外,陈淳、陈继儒、李日华、周履清等当时最著名的书画名家、学者和鉴赏家,都与项元汴过从甚密。书画家通过项元汴的收购来提高身价,项元汴则在此过程中丰富藏品,可谓共赢。
项元汴有个收藏癖好:在每件书画后面标上买来的价钱,并且不厌其烦地遍盖印章。画作的引首、前后隔水、骑缝都钤满了各式各样的图章,“子京珍秘”、“项墨林父秘笈印”、“子京所藏”、“项元汴氏审定真迹”……这种做法与历来书画鉴赏家大异其趣,他也因此受后人诟病,有人将之比为在美人脸上刺字,称为“书画一厄”。
累累印章将项元汴对藏品的珍视之情溢于言表。他在书画上写明价格,或许是想告诫子孙此物之珍贵,更希望这些珍藏之物能够被子孙长守。然而,随着清兵的南下,其藏品却在战祸中被劫掠一空,散失殆尽。
明末清初藏书家、学者姜绍书对项元汴家族藏品的惨重损失扼腕叹息,并写道:“乙酉岁,大兵至嘉禾,项氏累世之藏,尽为千夫长汪六水所掠,荡然无遗。讵非枉作千年计乎?物之尤者,应如烟云过眼观可也。”
大学者钱泳也说:收藏书画是雅事,原似云烟过眼,可以过而不留,若一贪恋,便生觊觎之心,变雅而为俗矣。试观古来收藏家,从无有传之数百年子孙尚能守者。“若一贪恋,便生觊觎之心,变雅为俗”。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收藏大佬项元汴的故事告诉我们,对于喜欢的东西,无论多沉迷,都要保持清醒的认识——任何占有都是暂时的,千万不要期望“永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