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记得高考那年,河谷小镇更热了,凤尾花却开得正好,红红火火,每一朵都好似洋溢着笑容,像极了高考榜单下的一张张笑脸,而那些笑容没有分我一份。对我而言,寒窗十年,一场虚无,那时我犹豫在复读和走下去之间,我站在榜单下,感觉有什么压得我喘不过气,严重的焦虑使我控制不住我的的身体,它一点点向后倒,而后我恍惚被人扶住,同时听到他说:“你塌陷的天,我陪你扛”,我听到这话不做置否的一笑,笑他天真,年少轻狂,当年很傻,现在学习好了脑袋也不灵光。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人言必行,行必果,而一切的甘于平淡,也未尝不好。
我和袁瑜非相识,是随父母外出谋求生活的那年,初见时,我把他性别弄错,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因为那时我的潜意识里,他的美貌是胜过我的。他撑着一把色彩缤纷的洋伞,极具西洋风格,身上穿着背带裤,一只小手揣在兜里,与生俱来柔弱的色彩,好像林黛玉,长长的睫毛下一双自带流光的大眼睛就这样看着我,他走来和我打招呼,我看了一眼,内心里是不喜欢这样的小姑娘的,就直接别开头,冷哼了一声,表现出对他排斥,母亲对我的行为感到诧异,然后又忙解释说我从小就害怕生人。
没几天,我就和那里的小孩打成一片,白日里捉蜻蜓,采荷花,夜色微晚就捉迷藏,躲到稻谷堆里,一藏就得到母亲叫我回家吃饭,他们才能找到我。那里天气炎热,又是多水之乡,除了有人工养鱼池,还有天然的大荷塘,夏日里,池上往往飞着大大的蜻蜓,比平常的个头大出许多,如果有人能捉住一只,最后蜻蜓还未受到摧残,能够飞翔,就可以用当地的一种植物上剥下的丝,在蜻蜓的腰上系上线,做溜气球姿势走一遭,用来和其他玩伴炫耀绝对是一把好手。
酷暑难耐,还会去小荷塘里游泳,我从来不敢下水,因为我经常看到那水下暗影浮动,我怕有什么东西拉住我,再也上不来,但又怕他们嘲笑我胆小,所以苦思冥想想了个水蛇来做借口,好在他们不会和我纠结这样无聊的问题,下水后,还时不时就会往岸边给我运送东西,什么荷花呀,莲蓬,螺丝,鱼,我吃了能吃的就开始闲不住,无聊之余我看到了一个撑伞的软糯小姑娘,又是她!大概年少时不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认真的。我把她捉过来陪我聊天,谁知道伞下遮着的就是闷葫芦,和她说什么,她也就定定的看着,不回答你,我就拿一个莲蓬递给她,她接过时居然笑了,我心啪的侧漏了一拍,感觉她好可爱,笑起来时眉目含笑,灿若星辰,我喜欢得不得了,就送了好些我们的战利品给她带回家。
后来,母亲问我,是不是去偷了人家莲蓬,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否决,从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别人打架或者和别人发生口角,母亲二话不说,会先给我一顿收拾,然后母亲再拉着我和人赔礼道歉,有此经历的我一脸认真的否决,母亲还是一眼看破了玄机“还不承认,人家都找上门了”我惊呆了,母亲说找的虽然不是我们家,但她是知道我也参与有份。我后来才得知他们找了袁家,也就是那个撑伞姑娘的家,一说我便想起她孱弱娇小的模样,怎么会抵挡得了她母亲的棍棒呢,仔仔细细问了母亲关于她的情况,母亲讶异的打量我,谁知母亲说,“谁告诉你的,那是女孩子?”难道不是吗?母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自此之后我就不喜欢他了,一个男生没有阳刚之气,还用女孩子身份骗我。
不久我就开始在当地上学了,那时我才知道,袁瑜非和我一个班,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撑着伞,不管暑夏寒冬,还是媚春傲秋,从来没有改掉这个习惯,不过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在班上认识了很多同学,甚至遇到特别喜欢一个男生,他叫聂晓,品学兼优,在班里还有个不得了的职位,是班长,平日里待人谦和,貌比潘安,那时的我一直这样认为。
我这个人,用他们的话说就是跋扈,自私,所以那会我可能真的伤了一个男孩子的心。六年级时,像往常放学一样,我叼着一根冰糖葫芦,斜挎着书包,悠哉悠哉混着回家,谁知道,我斜侧过头,刚好看到小巷角落那把熟悉的伞,他的!呵!和我无关,刚抬脚就听见“快点拿出来,不然我们就给你好看,快点快点!”
我第一反应就是那里在打劫,不用说,被劫的肯定就是袁瑜非,真的好想装没有看见,可是九年义务教育制让我一身正气,我还是挡在他身前,可当我看见对面那些“大哥”时,我怂了,我知道他们要什么,于是我转过头看着他,他也刚好盯着我看,我说了句“要不你拿给他们吧!我知道你家挺有钱的,现在生死攸关”我承认我真的不勇敢,甚至还胆小,“没有钱了,都用了”他叹了口气说,我顿时泄气,有点奔溃,现在怎么办,关键我也没有啊!我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咬牙叫他快跑去叫救兵。
我没有等到他回来,他也根本没有回来,我被人打了一顿,后来有人经过那里我才得以幸免,我没敢回去,鼻青脸肿坐到了傍晚,我打算走的时候,他竟然回来了,可他身边没有一个人,手上还是那把伞,我气急了,他又一次骗我,一个男生在这种时候还扛着那伞,伞真的那么重要吗?他的美丽真的这样重要?他神色平静,完全没有奔波的痕迹,他或许根本没有去找人,而是去躲了一会就回来了,他走来说了声对不起,我猛的起身拂了他伞,伞落地。“你就是林黛玉,你也该有责任心,滚!以后没有你这个朋友”,他惊讶的看着我,低着头,眼中浸满了水雾,可惜那时我没有看到。落日余晖下,我一瘸一拐慢慢挪回了家,随着伞影子越拉越长,他却一动不动。
初中三年我再也没有见过袁瑜非,听说那天他回去后大病了一场,后来就转校了,而那些拦路抢劫的小学生,引起学校重视并惩罚了,因为好像有家长中是有钱有势的,放话叫学校解决好,而我一直认为是聂晓的功劳,我告诉过他我被打劫这件事,他考虑了下说他会想办法,而他家刚好符合有钱有势几个字。三年之中,我对他一直有好感,而他好像无感,我对他明示暗示太多次,他也好像一直装不知道,终于,在中考结束后,我鼓起勇气,和他表白了,他笑着问我为什么,我说你当年帮过我,人品什么的都刚好与我相符,固然天生一对,他好像很疑惑问我他帮过我什么,我立即帮他回忆当年的往事,他却告诉我,他未来得急告诉他父母,这件事不是他做的,我那时怎么还会管是不是他做的,反正我喜欢他,他却推开我的花,说“好好学习”就走了,模棱两可。
我觉得他真的不喜欢我,而我却没有办法,我没有料到的是,高中他没有和我在一个学校,我甚至感觉出阴谋,他填报志愿前特意问过我想去哪所学校,我还欣喜不自若,以为他对我有意,明明白白告诉他就那所,且不会变卦,谁知道是他故意套我话,就是为了远离我。
高一一年我都浑浑噩噩,因为袁瑜非回来了,和我一个班,他当上了班长。当年的事或许我有错,但是我已经错过了道歉的时间,不知道怎么办,而且他变了,不再撑伞,一身白衬衫,容貌长开了,已经算得上阳刚俊美,不似当年那样柔美,看着他的时候,他会笑得像只狐狸,我感觉一切都透着算计,我很怕他哪时想起那件事,会和我没完,所以放学我会避开他,选同桌我会避开他,组队什么的活动一律避开他,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切都事与愿违,我和他成了同桌,放学他会单独和我一起,组队他会挑我,他们都说他是喜欢我,所以他才这样。其实根本不是,他们都不知道原因,我却知道,他是在报复我,和我成了同桌后,老师刚写好的板书,他会叫醒我,告诉我老师让我擦黑板,我恍恍惚惚就上去了擦了,结果才发现那是老师辛辛苦苦刚写下的,我被老师骂了半死,还扫了一个星期厕所;有一次做选择题,猝不及防被点到名,他小声告诉我选C,我说选C,老师当即大怒,“这是填空题,你告诉我选C?”我懵了半秒,一脸问号看向袁瑜非,他无奈的耸了耸肩。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都是他对当年的报复,他借着班长之值,各种公报私仇,罚我和他一起打扫卫生,说什么我学习太差,必须找他补习,不太合群,必须参加集体活动,我都是被迫的啊!
明明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那时候也很蠢,学习也差,还不如我呢!每次我找班长聂晓问问题时,每次他都跟着我,站在我后面偷师,还经常拉我衣袖问我问题,现在我才突然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他长成了狐狸。有一次我终于忍受不了,他借口说什么我那天右脚踏进教室,犯了农历中什么禁忌,具体是什么东西,我没有听清,我只知道他故意的,他叫我去为他过生日,沾沾他的喜气就能化险为夷,我觉得太够了,这种折磨人的烂理由都能说出来,我把手里的书甩在他面前,告诉他我不干了,那天我拿了请假条直接回了家,后来他跑到我家找我,还带了很多小礼物,他和我怎么解释,我都无动于衷,他最终妥协了,说他喜欢我,以后不会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我笑了,觉得好讽刺,那叫喜欢?我还是没有理他。
他果然遵守承诺,后来一直都没有找我麻烦,我们也算和平相处了一年,直到高考之后,我败了,我的分数刚好处于尴尬的阶梯上,二本不够,三本超标,父亲试图劝我复读一年,我真的怕了,怕那种高压状态的学习,我告诉他我真的不想,父亲同意了,后面袁瑜非也知道了,他说“你塌陷的天,我陪你扛”,我苦笑着,我的天塌了,只能我扛,没有人和我感同身受。那晚,他抱着我安慰我,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他会说到必然做到,为了表明,他举出列子,其实当年他就知道我不喜欢他撑伞,可他没有办法,他有皮肤病,一直晒不了太阳的怪病,他就求家里带他去治,无论什么办法,只要能快些好就行;他知道我喜欢品学兼优的人,他在初中三年中,一边治病一边学习,后来他终于赶上我的高中,和我一起学习,他说他真的喜欢我,所以才用各种小借口和我在一起,而且当年他真的有去找人,我以为是路过的人,可其实是他找的,那里太偏僻,没有人会经过,他骗了他们过来走一遭,他们走后他才敢出来,他始终认为对不起我,后来他告诉他父母,希望解决这件事,也就有了有钱有势的人要求学校解决那事。
他解释过后,我才感觉一切刚好,帮助我的原来是他,还好当年未和聂晓有缘有份,袁瑜非高考得挺好,上一本都绰绰有余,可是他真的帮我扛了一半的天,和我选了一样的学校,他们父母也并没有反对,我突然觉得一切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