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20年前的一部电影。
以动作片来看,无论是近身格斗还是枪械射击,都达到当时该类型片的极致,淋漓而又优雅,甚至躲子弹的升格镜头一度成为影史的经典镜头。
以科幻片来看,它探讨的主题十分具有哲学意味,即:我们这个人类世界是否真实,科幻更像是这部哲学著作的表皮。
这部电影就是1999年在美国上映的《黑客帝国》。
那时的基努·里维斯35岁,但被称作“行走的春药”的他完全就像一个25岁的美少年,配上一身黑风衣,一个人单挑整个世界的样子既优雅又让人热血沸腾。
20年前35岁的基努·里维斯能够扛着冲锋枪杀了一个世界的人,20年后的今天仍旧可以。
2014年,他主演了一部电影,不出意外,他又杀了几乎镜头里出现的所有挡路的人,而且只是为了一辆车和一条狗。
这部电影是《John Wick》,中文译作《疾速追杀》。
这部电影情节十分简单,基努·里维斯饰演的约翰是一个顶级杀手,金盆洗手后爱妻却突然去世,临走前送给约翰一条小狗作为他的寄托。
谁知道一个不长眼的俄罗斯黑手党的公子哥偷了他心爱的车,还当着他的面杀死了那条小狗。
愤怒至极的约翰重新配上曾经的杀手装备,寻找杀死他小狗的人,开始了复仇。
情节的简单并不意外,因为导演将该片的重点都放在了动作场面的展示和场面布景上,追车、枪战、肉搏,每一种打斗都酣畅淋漓并且清楚明白,你能看清各种爆头和补枪场面。
2年后,第二部到来,片名《John Wick: Chapter 2》,中文译作《疾速特攻》。
上一个直接用主角的名字作片名的动作片直到现在还为人乐道,那就是《Léon》(这个杀手不太冷)。
在我看来,曾经在《黑客帝国》里做过里维斯的武术替身的导演,在这次长达122分钟的第二部里,塞满了他的野心和对动作电影的敬意。
如果说《王牌特工:特工学院》里科林叔长达5分钟的教堂屠杀看得人叹为观止且酣畅淋漓,那么,不妨这么想。
这部《极速特攻》就像是把这5分钟拉长到122分钟,让你看清每一个人是怎么死的,而且塞满了各种美妙的炫丽的杀戮镜头,几乎每过5分钟就要有十几个人倒地。
但是,这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长不再只是纯粹的打斗火并,还有许多致敬式的值得玩味的镜头,以及弥补了第一部关于约翰自己的心理状态的刻画。
看完这122分钟就像看了5分钟教堂屠杀一样爽快,但要知道,导演可是在一部长片里安排进如此紧凑的元素。
影片一开始先交代了上一部的后续,在上一部结尾,约翰为了他的小狗杀掉了纽约的整个俄罗斯黑手党。
而在这一步的开始,就先展示了他为了他的爱车一路追杀,从儿子到父亲再到舅舅,几乎是一直杀到了黑手党的家族里。
即使他退隐江湖,但江湖依旧流传着他用一支铅笔连续杀了三个人的传说。
这边厢是黑帮大佬给二当家讲述约翰曾经的传说,这边厢是约翰宛如鬼魅般的身影,欺近看门的那些守卫们,割喉、爆头、扎进心脏,每一个动作行云流水,像是用艺术的形式来执行暴力。
而比较有意思的是,这一段几乎看不到约翰的正面,只能看到他在暗处的身形手法,拥有上帝视角的观众就像那些被暗杀的守卫一样,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恶魔般的人物。
这种[讲述+行动]的展现手法,颇有点《这个杀手不太冷》里昂的出场意味,同样是不见里昂的正面,仅有优雅精准的射击与悄无声息的刺杀。
一个顶级杀手的形象就牢牢立住,不同的是,里昂的段落都十分冷静克制,是一种极致的致命手段,只要一击毙命就可。
而约翰不同,约翰的手法虽然也冷静精美,但却带有极大的愤怒在内,因此,即使是在暗杀时也带有一种[燃]的感觉在里面,这也是这部电影最让人爽快的点,它的燃是贯穿全片的,即使是在最需要冷静的时刻。
但让大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被称作[THE BOOGEYMAN]夜魔的人物,竟主动提出和平解决,只是想拿回自己的那辆车。
两人于是达成和解,大佬也保住了一条命。
从这里开始,就不用担心第二部狗尾续貂了,这部影片目的就是要超越它的前作,因此,它的故事已经不限于在黑手党内部进行争斗,而是要展示更大的舞台与世界。
回到家的约翰重新埋藏了它的武器装备,和他重新领养的一条小狗生活在一起,可这个黑暗的杀手世界不会让他过安稳的退隐生活,甚至不会让他退隐。
曾经与约翰定下契约的安东尼,秘密团体克莫拉的一位准继任者,带着两人的契约[徽章]来寻求约翰的帮助,希望他能帮忙除掉克莫拉的显然继位者,也就是他的姐姐吉安娜。
约翰自然不会答应他,安东尼也不勉强,只是面无表情的夸赞了下“你有个很漂亮的家。”出门转身就轰掉了约翰的家。
作为[大陆酒店]的管理人的温斯顿告诉约翰,在这些黑手党理事会之中,唯一不能跨域的底线就是违背传统,即[破坏规矩]。
徽章的出现,代表两人之间以灵魂作为誓言,一方必须听从这个血誓。
导演对这个杀手世界的展示,就像描绘一幅世纪生活图景的油画一般,细致的铺陈了杀手世界的体系和价值观念。
他们有统一的流通货币,[金币],所有购买武器,住宿,交易都按照这一个货币体系处理。
他们还有像枪械博物馆一样的武器商店,小到一把精致趁手的军刀,大到一挺冲锋枪,无所不有。
而且,每一样都像艺术品一样精美,还有细心为你推荐产品的枪火导购员。
一个顶级杀手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身贴身顺手且如绅士般优雅的西装,他们当然也有。
如果说《王牌特工:特工学院》里服饰尽显得体的英伦风,那约翰这一身西装有过之而不及,而且还随带防弹功能,让约翰可以灵活施展他优雅的身段不被束缚,还能随便的不怕死的杀人。
约翰带着他的新装备前往罗马,在继任典礼上遇到了他的目标,也是他曾经的朋友,吉安娜。
吉安娜看到了约翰就明白了了自己的处境,她知道自己无处可逃,因为没有人曾从夜魔人约翰手中逃走,她决定选择按照自己的方式结束生命。
完成任务的约翰并且没有得到自由的轻松感。
一方面,安东尼决定斩草除根,他发出了高达700万美金的悬赏令,派全世界的杀手追杀约翰,理由是要为自己的姐姐报仇。一方面吉安娜的手下也在到处追杀约翰,他再一次卷入了更深的漩涡中。
这几处的约翰被追杀的打斗场面十分精彩。
首先,约翰再现了他传说中的手法,用铅笔杀人,每一个动作都是血花四溅,插耳、割喉、穿脖子一气呵成。
其次,最有意味的镜头,要数约翰和卡西安(吉安娜的保镖)在地铁站里的枪战场面。
这场枪战设计十分安静,听不到澎湃的近战格斗与刺耳的枪声,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中间隔着一群来来往往的人流,互相用消音手枪射击。
上一个场景还是狂暴的铅笔戏,到了这里就像突然从杀手世界闯进了普通人的世界,外部世界安静了下来,有的只是两个杀手愤怒但精密的对枪。
颇有点杜琪峰的《枪火》里商场枪战的韵味,这一静刚好也作为一个缓冲的段落,也为下一场车厢内的肉搏战作了铺排。
最后,面对如此对得杀手的追杀,约翰找到了[丐帮]老大,请求他直接告诉他安东尼的位置,约翰要先毙杀掉这个悬赏令的发布人。
作为曾经在约翰手下被放生的人,老大同意了他的请求,但只给了他一个有7发子弹的手枪。
一个能用铅笔杀人的人,当然不在乎这只有一个弹夹的手枪。
同在罗马地道里一样,拿着一个手枪的约翰依旧是不停的爆头、补枪,每一个动作都是模范级的毙命手法,从来没有废话,就是抬手爆头、补枪补刀。
从拿到一把手枪开始,一直到影片的结尾,不断换枪给你看,杀一个人换一把枪,一直换到电影结束。
在影史上,最为经典的镜子迷宫格斗,要算李小龙的《龙争虎斗》,也是该片一个最为明显的致敬。
在充满镜面世界的房间里搏斗也似乎变成了动作片的标配,这部电影同样表现的不俗,在虚拟的镜子迷宫里,约翰照样追杀无误。
这主要是因为,在这种场景里,更能体现主角的冷静与判断力,动静结合以给观众喘息的机会,却又感觉处在布满危机的环境中,将人物与观众一起逼近四面楚歌的状态,观众的第三视角也在一定程度上被限制住。
被逼无奈的安东尼逃到了大陆酒店,他觉得在这里他可以活命。
[大陆酒店]是两部里非常有意思的一个设定,它构建了这个杀手世界最吸引人的基础。
酒店不归于任何一个黑手党家族的管辖,它独立于理事会之外,只听从管理者一人的命令。
酒店有着强大的实力,应该是黑白两道通吃,是一个提供杀手休息和进行准备工作的中转站,相当于杀手世界的公海一样。
酒店唯一的一条规则就是:[不能在酒店里惹是生非]。
违背这条规则人的人,将会与整个酒店为敌,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直到被彻底消灭为止。
因为,杀手世界的一起都是建立在一个又一个的规则上,徽章的规则,酒店的规则。
只有有了这些规则的管束,杀手才不至于真正成为嗜血的恶魔,这也是为什么约翰必须要听从安东尼的要求,遵守徽章的规则。
但这些规则对于现在的约翰来说一无是处,他一路追杀到酒店,见到安东尼,一句话不说就爆了他的头。
破坏了规则的约翰连温斯顿也保不住,只给了他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这是让他逃亡的时间,全世界的杀手都收到了酒店发出的通缉令。
但约翰根本不在乎被追杀,他已经明白他根本退出不了这个舞台,只能血战到底。
因此,他对温斯顿说:[I WILL KILL THEM ALL]。
影片结尾的两分钟,我认为是最燃的部分,这段没有打斗和枪战,只有约翰一个人,拖着受伤的身躯,在等待着取他性命的杀手们注视下逃跑,一个跌跌撞撞的背影宣告了影片的结束。
这种燃,不是热血沸腾的高温的燃,而是一种烧成灰烬的猩红的燃,一种绝望与孤独中爆发的愤怒的燃。
这也是这一部较上一部比较深刻的一点,杀手世界的冷酷与无情突显了约翰的孤独,但孤独又伴随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暴力反抗。
《疾速特攻》与以往动作片的区别,十分像金庸小说与古龙小说的区别。
以往经典的动作片,主人公都是迫不得已的以暴制暴,并且都是为了拯救世界或者拯救情感,出于一些宏大且温馨的理由实践暴力,有着较为宏观的命题在里面。
就像金庸小说中的侠客们一样,为了家国和侠义,迫不得已使出自己的绝世武功。
而上一部,就用一辆车和一条狗的理由,消解淡化了那些宏大的动力,让人觉得有些没有必要。
在这一部里,就逐渐的往约翰的内心世界深入,他杀人越简单越快速,他的对手越来越多,他就越显得孤独,他为的是自己内心的安宁。
就像古龙笔下的小李飞刀李寻欢一样,同样都是一击毙命的顶级高手,但却被深深的孤独感笼罩。
他们两人其实是一种人,但是都不缺乏在孤独中寻找希望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