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缘分

​耳朵回到家后,萦绕在我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了。每次加班到深夜回家,看到喵喵喵地迎上来蹭腿求抱抱的耳朵,心里瞬间就柔软下来。

  两个月后,朋友突然给我发来一张截图:是张木求婚的照片,他单膝跪在心形蜡烛里面手捧鲜花,对面站着的女孩笑着流泪。

  “这才多久就求婚了!你那三年青春真的都拿去喂狗了。”朋友义愤填膺。

  “祝他幸福吧,跟我没关系了。”我回道,说没感觉是假的,我们也曾恩爱过,他虽然毒舌嘴硬,却也为我做过许多浪漫的事,我对他的怨恨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去了。

母亲打来电话说奶奶不小心滑倒,将腿摔骨折了,我急忙请了假往医院赶。

  七十五岁的奶奶一向身体硬朗,闲不住。这会儿小腿打了石膏躺在病床上依旧神采奕奕的和隔壁床的老人聊天,讲她组织的小区舞蹈队有多厉害。

母亲和父亲轮流陪着她,这会儿母亲去给她打饭,看到我来,亲昵的唤着我:“诺诺,你怎么又瘦了?”

“奶奶,你没事吧?疼不疼?”我在床沿坐下,握住她的手询问道。

“医生说只是轻微性骨折,休息两三个月就好了。”奶奶答道,“就是舞蹈队得移交给你赵奶奶管理,你知道她一心盼着我下岗好取代我队长的位置。”她说得气呼呼的,却又无可奈何。

“这就是你孙女吧,长得真好看。”隔壁床的奶奶看着我问道。

“那可不是,诺诺长的像我,只是比起我年轻时的风采还差了点。”奶奶得意的答道,又给我介绍着,“这是陈奶奶,居然就住在我们隔壁小区,等出院了我要带她参加我们的舞蹈队。”

  “闺女多大了?结婚了吗?”陈奶奶笑得慈眉善目得看着我。

  “马上三十了,还没结婚呢。”我淡然答道。

  “三十了啊,那不小了,怎么还没结婚呢?”陈奶奶不解得问道。

  “结不结婚的有什么重要的,我孙女开心就好。”奶奶说道,“追我们诺诺的人可多呢。”

  “是是,哪像我一把年纪了还要带重孙,累的闪了老腰来住院,还是姐姐你享福,整天跳跳舞多幸福。”陈奶奶附和道。

  这时母亲进来了,她的脸色不太好看,许是听到陈奶奶的话让她心里不舒畅,她一心想抱外孙。但是奶奶宠着我,她也不敢当面数落我,就只好瞪了我一眼去喂奶奶吃饭。

  “奶奶,我是请假出来的,还得赶回公司。”母亲一进来气压就陡然降低,我只好找借口离开,“明天是周末,我早点过来陪你。”

  “好,你去忙吧,工作重要。”奶奶拍拍我的手心疼得说道,“明天让你妈妈炖点汤来给你补补,上班累得都皮包骨了。”

  出了住院部,我在楼下花园里散了散步。对面一个护士推着轮椅走了过来,我急忙让开路,擦身而过时,忽然发现轮椅上坐的人很面熟,不由自主地跟上几步假装不经意得转头去看:是他!帮我找到耳朵的那个男人!

“你好。”我几步绕到他们前面打招呼,他穿着条纹病号服,因为太瘦,显得衣服有些空荡荡的,身上盖着薄毯,面容苍白,抬起头端详了我一会儿才微微扬起嘴角道:“是你。”

    “你生病了吗?”我问道。

    他笑了笑没回答,身后的护士问我:“你是他朋友?”

    我想了下点点头道:“算是吧。”

    “那你陪他聊会儿天,我过十分钟再来接他。”护士说道,我点了点头她就离开了。

    “你的病严重吗?”我这才想起来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算是吧。”他轻声答道,“麻烦你推我到那棵樱花树下待会儿。”

    “好的。”我握住轮椅的把手慢慢推着他往前走。

    “你来医院看望病人吗?”他问道。

    “对,我奶奶住院了。”花园中间那棵樱花树开得正浓烈,花瓣落了一地,迎面而来的香气令人身心舒畅,“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真巧。”

    “你的猫被我捡到,我们又在医院撞见,确实很有缘分呢。”他缓缓说道,“你叫许诺是吧?”

      “你还记得啊。”我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看着他说道,不知为何见着他就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也许是因为他帮我寻回了耳朵?

      “我的记性不错。”他虚弱得笑了笑,“我叫苏莫轩。”

      他轻咳了两声,身上的毯子往下滑了些,露出他放在腿上的双手。我急忙帮他把毛毯往上拉了拉盖好:他的左手手腕缠着绷带。我瞬间明白了什么,有些愕然的看了他一眼,又觉得很不礼貌,匆忙收回目光道歉:“对不起,我......”

      “没什么。”他无谓的笑了笑,“你想的没错,我是自杀未遂。”

        听到他这么坦然的说出来,我反而呆住了,几朵被风吹落的樱花静静躺在他肩上,我想起第一次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时的感觉:他很孤独。

        “第一次遇到耳朵时,我正在公园的湖边徘徊,准备跳下去。不知它从哪里跑来,在我的脚下打转,喵喵喵的叫着,好像对我说‘别做傻事’。”他淡淡说道,“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三花猫,在我十五岁时老死了。当时我想,耳朵是不是那只猫的转世?”

    “你这样说,我真后悔把耳朵带走了。”我有些内疚,没想到耳朵竟阻止了他做傻事,如果我没把耳朵带走,他是不是还会好好的。

    “这是我的决定,与你与耳朵无关,请不要做过多的联想。”他看着我说道,眼神之中透着看淡人生的漠然。

    我一时词穷,不知该说什么。刚才离开的护士回来了,她推走他时跟我说:“你没事可以多来看看他,陪他说说话,住院半个月了都没人来看过他。”

    “好的。”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撞上他探寻的目光,我解释道:“你救了耳朵,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感谢你。”

    他嘴角勾了勾没说话,阖了眼似乎十分疲惫。

    我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转身离开,心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突然对他十分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选择了轻生?

第二天我早早去了医院,先看望了奶奶,提着她让妈妈给我炖的鸡汤去找苏莫轩。他住在单间病房,敲门进去时他正在看书。看到我有点意外,似乎没想到我真的会来看他。

    “吃早饭了吗?”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床边,把保温盒里的鸡汤倒了一碗出来递给他,“这是我妈妈炖的,你尝尝。”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接,偏头看着我,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泛白,“我说过不用你为了耳朵的事感谢我。”

    “我.....我只是.....”他一向都是温和的,今天反常的态度让我有些无措,收回端着鸡汤的手愣在原地。

    “你不用可怜我,专门做些什么事来帮助我。”他静静说道,“我不需要。”

    “我没有可怜你。”我把鸡汤放在床头柜上说道,“如果我的举动让你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他低下头没说话,我站了半晌决定离开:“对不起,我性格比较内向,朋友不多,可是不知为何见到你就不自觉得想和你说话,没想到给你带来了负担,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依旧低头看着书,可是许久都没有翻动书页,我轻轻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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