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事的爹,他塑料瓶捡了一车库,昨天踩着一只“元气森林”牌的,摔死了。
今天那人走到我工位上来,希望我参加他爹的葬礼。我盯着屏幕,霹雳啪啦地敲键盘,他一遍遍扫视桌上的汉堡盒和布满油渍的书,扭扭捏捏,脸像条鲇鱼。矮但是极胖的体型几乎占满了我出去的通道,三面塑料挡板和一道油肉构成的墙围起我来,呼吸变得更困难,更不适。我扭头看着他,开口道,哎哎哎老弟,节哀啊,我这样的老鼠人怎么好意思参加先父的葬礼。我又以家里人琐事繁多且自己举止粗俗推脱了一番,希望打个哈哈拒绝,但他的鲇鱼脸开始上下滚动扭曲,胸一挺,两肩一张,把我出逃的路堵死了。两道自家灌的香肠样的歪嘴唇里里外外地翻动起来,叽里咕噜地讲些恭维话,我一阵恶心,暗骂他想要绑架我休息时间的险恶居心,然也没什么办法,一口答应下来。
他爸死得真他妈滑稽,我倒要去瞧瞧什么蠢蛋会去贪那几个瓶子。
那天我起一个大早,乘网租车去乡下,他家老房子的所在。我在路上极力地让自己睡着,但路上的些石子儿“蹦蹦”地弹在车门车头上,烦死个人,那司机又特别不平,一路叨叨在骂,你说这新农村建了个屁啊,路还是这个鸟样,他娘就只让大车开是吧。我一路嗯嗯啊啊地答应。
农镇上的工厂不少,一路管道,黑的蓝的粗的细的,上绕下绕,好看煞人,斑驳的库房墙壁挤压道路上方的天空,显出一副“隐天蔽日”地气概来,也因为这气概,一路猪粪、死狗、锈水和下水道的气味不易散去,使我一下车,被太阳光一晃,“哇”地吐在准备好的花圈上,但这是后话,按下不表。出了镇,来到更“传统的”乡下,路更窄,比镇上的新,来来往往尽是蓝油漆漆的那种电动三轮,有锈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有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的,它们的骑手们也着各样过时的,会招城里年轻人嘲笑的衣服,太阳底下顶着一张不尽相同但都丑陋灰黄的脸,脸上表情都一再向人强调,他们要在同一款嘎吱作响的交通工具上成就他们的生活,并让时间终结他们蓝色三轮上的紫色的生命。
一个民工打扮的骑车碾过一条横在路上的带子,那带子一阵狂乱地抽动,最后瘫成一团,不动了。夏天的禾苗在太阳底下,叶子反射光线,我眼睛干涩肿胀加剧,糊涂起来,车子晃着,我的脑袋砰砰撞着车玻璃。现在的车都有遮光的特殊玻璃,但我依然感觉我身在光的隧道,河水不如叶子不如蜘蛛网不如白鹭的翅膀,我脑子麻木,只是比较对反射光的物体,念叨那一串奇怪的事物,事后回忆,那是中了暑了,太阳火轮把我的思维和理智从脑门上切下来了。
苦难般的路程持续了不知多久,车停,到了,我一个趔趄跌下车,马上被一只泥鳅扶起来,哦不不,是一位清瘦的中年男人,就是他和他唯一的弟弟刚跌死了爹。“啊啊,日生兄!你来看我苦命的父亲来了!”,小洋房里窜出鲇鱼脸,三分感伤七分笑意,表情依然扭得恶心人。我感到虚弱,我雇司机急着接新单,把花圈从半开的后备箱扯出来,照着我的脸扔过来,勉强接过。我眼见得这家的主人,离我越来越近,然后两臂被捏住前后地摇晃,那鲇鱼脸力气大得出奇,我肘关节发出巨大的嘎嘣声。我把花圈向上一抬,盾牌一样得挡在中间,但是用劲过大,闪到了腰。我要抽手扶腰,但鲇鱼死活不松,咣当,我四脚朝天倒在地上,花圈被我压在下面,我目光发直,腰部的疼痛和尾椎骨跌伤的刺痛让我两腿青蛙样的抽搐乱踢,在混乱人群中央的我,眼珠子直盯着太阳。
我不想再提起之后的事了,如果那条鲇鱼力气不这样大,那开车的不这样急,我就不至于落下走路瘸拐的毛病。要是没有那么毒辣的太阳,我也不至于患上严重的热射病,翻着白眼,面朝天把早饭吃的稀粥皮蛋腐乳全吐出来,被呕吐物糊满一嘴,从嘴角,沿着脖子流,流到花圈对联上,鼻腔里也全是,以至于被呛得一声咳嗽喷得周围人身上满是。我被扶起来的时候脚一滑,把对联给蹭断了,“操千秋优良美德,日日操劳寿终正寝”成了“操千秋,日日操”。这个花圈最后没送出去。
这是开始正经写东西的第一次尝试,没有经验,没有风格,乱七八糟的,指不定还有一些文法错误,希望越练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