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是一篇文章的文眼和心灵,本文试从题目入手,对文章完整一体的构思、精致玲珑的结构、别具诗情韵味的艺术描写展开评述,《病榻呓语》是作者诗心来复、神思叩门,书写个人生成的特殊感觉,并且记述对这种感觉的追捉和感悟。
“病榻”这个意象营造一种流连病榻的氛围,使文章自此笼罩在一种朦胧和虚弱的感觉意境中,而呓语指的是梦话,给人一种朦胧、不真实、恍惚之美。仿佛作者是在病榻前对着我们耳语,说的是她的私语,是她从肺腑流淌出来的坦白真率的独语,让我们侧耳倾听她的内心。
文章开头,一觉醒来,窗外还是沉黑的,只有一盏路灯在远处爆发刺眼的光线,作者营造的是一种凄清而空明的意境,茫茫沉黑中,作者孑然一身独自在找寻,远方一盏孤单的路灯在爆发刺眼的光线,路灯的意象在此可以理解为指引作者方向的一种负载物,如同海上的灯塔一样,路灯承载的是照亮作者世界,在沉黑世界中给读者带来一丝光亮的作用。爆发着刺眼的光线,奇特的词汇搭配,显示作者独特的运思,表明她个人独特的感觉,“爆发”“刺眼”显示出光线并非是微弱的,而是强烈的,灼人的,冰心的散文素以缜密漂亮著称,这个开头同样显示出她非凡的构思能力,简单的一句话,路灯的意象,沉黑的背景,给我们营造一种凝重、冥冥觅觅的氛围,让读者不由自主地随着作者的运思进入她的世界。
“我的飞扬的心灵,又落进痛楚的躯壳”飞扬与痛楚显示了感情的运思流动,两个感情色彩对比强烈的词语,显示作者强烈的感情对比碰撞,由飞扬转向痛楚,心灵与躯壳,一个内在,一个外在,一个是理想的,一个是现实的,在心里的世界里飞扬,但要回到现实的依归,返回自己在尘世的躯壳,沉重而且痛楚,从这一句话,也可局部的看出作者构思的严谨缜密,其中包含情绪的流动,感情依托物的转变,两相圆合,自然流畅。
接下来作者引用老子的一句话,“吾有大患,及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有疾患是因为身体的存在,达到身体不存在,哪里还有疾患呢,尘世的痛苦和疾患都死源于人类肉体的存在,肉体存在痛苦存在,肉体毁灭痛苦消亡,。通过老子的话,作者自然联系到自己的肉体给自己带来的痛苦,人的皮囊存在于世间,人的忧惧、苦痛、欢乐有它来承载,人的躯壳和人相伴随,从一而终,人类还有精神上的痛苦,人是生存于尘世的动物,七情六欲、思维情感都在时时流淌,生离死别、国忧家难、伤春悲秋,都是人的自然反应,构成我们或痛苦或甜蜜的时光。
作者在谈完躯壳给人带来的痛苦之后,将运思上升到宇宙、哲理的高度,宇宙的万物都是无情的,时间的更替、花开花落都遵循大自然的规律,带上了宿命感的色彩,冰心是信仰基督的,他从宗教的眼光下来观照,认为只有万物之灵长的人类才有感情,才会把感情投射到万事万物中,人之为人的独特高贵在于人是思想和情感的动物,上帝赋予人类情感和高贵,也使得人为思想复杂、情感丰富而寂寞痛苦,这里浸染着作者的矛盾、迷茫之感。冰心剖白地提出:“我羡慕那些没有人类的星球”,西方有“他人即地狱”的说法,有人的地方就有无数烦恼与纠缠,世界一方面是芜杂的,人与人拥挤着生活在一起,另一方面也是荒凉的,心与心的距离,无法沟通的烦闷,都暴露出世界的荒原本质。人逃避不了也无从逃避,能逃去哪呢,冰心所以说羡慕没有人类的星球,没有人类就没有烦恼忧惧,这是作者的纯挚幻想,也浸透着透彻的悲凉,透彻的抑郁。
但冰心依旧是冰心,她没有沉溺于绝望,黑暗的情绪不能自拔,她调整自己,让自己从形而上哲理思考,从消极黑暗的思想中挣脱出来,作者见到自己从高烧中醒来了,爱、美、亲情、母爱一直是冰心的主题,当坐着看到亲人宽慰的笑脸,看到鲜花,慰问的信,作者又落到爱与美的世界,这个世界是美丽的,芳香馥郁的,是温暖的,有触手可及的安稳和信赖,爱与温暖。之前的悲凉暗淡的心绪调子在这里涤荡干净,作者从之前的抑郁中挣脱升华出来,实现了思想的升华和净化,重又看见世界的真善美,歌咏净朗华美的世界,玫瑰、菊花象征净朗华美的世界。
本文结构缜密精致,开头一觉醒来更像是堕入一个噩梦,从胸腔中流淌出作者真挚的诗情,但此时的诗神是暗淡悲凉的,结尾从高烧中醒来,是真的醒过来了,回到有亲人笑脸期盼,有鲜花馥郁的现实世界,首与尾的圆合,结构十分精美。语言则依旧带着冰心素来的风格,自然朴素,明净清丽,脩辞立诚,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全篇的语言仿佛是从作者的肺腑流淌出来的晶莹澄明的心泉之水,遣字炼句,组句成话,均出自作者内心的一片赤诚,果真如呓语般打动人心。
冰心的散文素以缜密漂亮的构思和结构著称,《病榻呓语》在这两方面都显示出了其特色,散文的艺术美集中表现于构思和结构,冰心的这篇散文又一次给读者以生动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