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边的时光
清晨被豆浆机磨豆声惊醒时,我总想起故乡老屋的柴火灶。那时灰砖砌的灶台总蒙着层细灰,可母亲总能用它变出带着松木香的米饭,用铁锅炒出油光发亮的青菜。如今厨房摆满智能厨具,却再难寻得那份熨帖肠胃的暖意。
腊月里屋檐挂满冰棱的日子,母亲会揭开腌菜坛子。萝卜干在粗盐里浸得发亮,配上晒干的茄子条,能在青黄不接的时节调出三菜一汤。记得她把新麦磨的面粉揉成团,擀出的面条足有三尺长,沸腾的汤锅里浮着油星,葱花在雾气里舒展如莲。
三伏天的蝉鸣声中,母亲总备着半盆凉井水。青皮黄瓜泡得脆生生,掐成段拌蒜泥,就着绿豆稀饭能消去半日暑气。有次我中暑发烧,她连夜采来薄荷叶,裹着红糖熬成深褐色的汤,那清苦的滋味至今还在舌尖留着余韵。
最难忘清明前后的槐花雨。母亲踩着木梯摘花穗,裹上面糊炸成金黄的饼。起锅时满院飘着蜜香,我们兄妹几个争抢着烫手的吃食,她倚着门框笑,鬓角沾着细碎的花瓣。那些简单的食物里,藏着用不完的巧思与耐心。
如今站在超市琳琅满目的货架前,望着防腐剂与添加剂织就的现代食谱,忽然明白真正的滋味不在舌尖。当季的菜蔬、手作的诚意、等待食物成熟的慢时光,连同母亲在灶火前转动的背影,都成了钢筋森林里失落的密码。那些被烟火气熏染的岁月,原来早已在胃里酿成了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