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的名字叫Jessica,我对她一见倾心。
中午吃饭的时候,Jessica给我讲了一个关于虾片的故事。她讲的时候,眼含热泪,我也止不住泪水。今天,我要把她讲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你听。
01
有一种美食叫“世界上最好吃的虾片”
Jessica天生就对各种美食感兴趣,她不仅喜欢吃,还对各种食材有着浓厚的兴趣,成天琢磨着怎么做才更好吃。
有一次,她在新加坡工作的闺蜜回国,带了一包虾片给她。声称:“这是她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虾片。”
Jessica不以为然,心想:什么好东西我没吃过?虾片不过是大酒店里用来摆盘的点缀,小小的虾片能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可是当她炸好了虾片,吃下第一片虾片时,她瞬间石化:“天哪!虾片怎么可以这么好吃!”
从那以后,她就总缠着闺蜜给她带虾片吃。
闺蜜说:“你不是对学习美食很有兴趣吗?你为什么不自己学着做呢?”
有一种遭遇叫“面试被淘汰”
闺蜜费劲周折,终于帮Jessica找到了做虾片的师傅。问明情况,闺蜜先就泄了气。
原来学做虾片需要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师傅收徒弟看“心情”,有时几年都不收一个徒弟。即使收徒,一期收三个徒弟,最多不超过四个。师傅说:“人多了教不过来,吵吵嚷嚷的像码头。”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师傅收徒弟是要面试的。至于收徒的标准,谁也摸不准,全在师傅心里。
Jessica坚定地说:“我要学!”
闺蜜帮她报了名。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一天,师傅的助理打电话通知她的闺蜜说:“师傅要收徒弟了。”
等得快失望的Jessica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处理好了国内的一切事务,兴奋地买了机票来到了新加坡。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Jessica去面试的时候被拒了,她的心情跌到谷底,她沮丧地从师傅家离开了。
走在路上,她安慰自己的理由是:
1、可能是英文不好。
2、师傅本来就倾向于教三个学生呀(师傅经过面试已经收了三个徒弟了) ,谁让我是那第四个呢!
可这两个理由似乎也说服不了自己。
有一种痛叫“我不相信大陆人”
Jessica决心回去,问个究竟:“我哪里不如那三个通过面试的人了?”
师傅的助理,也就是师傅的儿媳妇,很为难地说:“师傅知道你来自中国大陆以后,他坚决不收你。”
当jessic听到这里,她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她激动地对助理说:“请你相信我。我是学高分子化学的,是专门研究食品添加剂、香精、色素的。我太知道怎么用最小的成本来做最好看的、最香的、最甜的食物了!但是我看重的是食物本真的味道。我只是想做实实在在的食物、精益求精的食物、天然的食物、安全的食物、有诚意的食物。我之所以辞掉几十万年薪的高管工作,就是为了追求我心中的梦想。”
但助理还是拒绝了她,不给她任何证明自己的机会。
Jessica怒气冲冲地赶回闺蜜的住处。两个人聊了几分钟后,她们觉得现在已经不是学不学虾片的问题,而是中国人无端被歧视的问题,这个问题必须要让对方解释清楚。
Jessica第三次来到了师傅家。这次她一定要见师傅,问明原因。
师傅说:“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秉承着“用为家人做食物的心”来为顾客做虾片。我教过日本人、新加坡人、马来人、越南人,除非别人不再经营,从没有出现过换原材料的事情。唯有中国人。”
师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我在15年前教过一个潮州人。他学成回去经营三个月后,开始用各种添加剂,最后连原材料都替换掉了。
我把手艺教给大陆人,是没办法传承和持续的,那里的人赚钱没底线,不可能老老实实做的,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Jessica理解了老人。
02
有一种机会叫“你可以留下来了!”
Jessica明白语言是无力的。她买好了第二天下午一点的机票,打算回国了。
就这样打道回府了吗?她不甘心。
她知道只有做到,才能有机会去改变师傅的成见。
第二天一早,她又去了师傅家。
等了很久,老人出来了,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你老老实实地做虾片,赚不到钱,你还会做下去吗?你能坚持多久?”
“能坚持多久?我不知道。”
“那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吧!”老人说完就进了里屋,再也没有出来。
“我能坚持多久?”Jessic问自己。她结了婚,还没有生孩子,理想很丰满,她毅然放弃了高薪的工作,但现实呢?
Jessica想了很久,诚实地告诉助理:“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可是我不试,怎么知道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十一点了,可老人还是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再等下去就要误飞机了!
就在这时,助理走出来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跟师傅一起吃午饭?”
Jessica把心一横,索性退了机票,她要再争取一下。
吃饭的时候,老人问了她一个问题:“在你家里吃饭的时候,先给谁盛饭啊?”
Jessica说:“我小时候家里的规矩一定都是先给我爷爷盛饭的。”
老人点点头,说:“我也奉行这个规矩。”
吃完饭,老人说:“你说你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这说明你很诚实。你可以留下来了。”
梦想成真了!
03
有一道考试题叫“剥虾”
师傅那里的教学,完全采用中国的“传帮带”。
徒弟每天都要给师傅泡茶、清扫操作台、洗净围裙(四个学生轮流,每人一周)。
第一天,师傅叫她剥虾。新鲜的虾稍煮一下,完全不熟的时候赶快捞出来剥去虾壳。Jessica从早到晚就干这一件事——剥虾。
大家都吃过虾,剥过虾,虾壳是不是有点扎手?
剥太多虾一定会破手的。破了手,师傅才发给她手套。破手戴着手套继续剥虾。
第二天,依然是剥虾。就这样一直剥了六天虾。
原来每一个徒弟都要轮流剥一周虾,要快速完整的剥下虾头,去掉虾尾。
六天后,Jessica迎来了她的第一道考试题:“剥虾”。
师傅给她4kg虾,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剥完(越快越好),但剥下来的时候不能带下一点虾肉。如果虾壳上残留一点虾肉的话,则考试不合格。
不合格就再剥六天虾,下周再考。
所幸,Jessica顺利通过了这一关。
04
有一种坚持的动力叫“我要为大陆人正名”
剥虾不轻松。
打虾肉酱更不轻松。这是一个体力活,虽然有工具,但前两周师傅不让用工具,必须用纯手工打虾肉酱。
每天收工时,Jessica的胳膊都没有知觉了,手腕子连碗都端不住了,腿也是胀的。第二天早上醒来,她的胳膊和手腕都是酸的,脚底是疼的。
第一个月只是体力上的痛苦。
第二个月则开始了各种被骂。好不容易打好的肉酱,因为放置时间、放置环境、加粉比例、搅拌问题,哪一样做得不对,都会被师傅责骂。
Jessica的心里憋着一股劲:“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代表的不仅是我自己,我不能毁了更正大陆人名声的机会。如果学不成,后面便没机会证明自己了。”
这股信念支撑着她坚持了下来。
三个月过去了,Jessica学成了。
05
有一种承诺叫“坚守”
Jessica回到深圳,开始做虾片。因为只有南洋的虾才可以满足做虾片所需要的胶质感和鲜甜度,所以她信守对师傅的承诺,绝不用便宜新鲜的本地虾,坚持进口南洋的虾。
每一次,她都会给报关单拍照,给做出的虾片拍照,发给师傅。因为师傅很清楚每一批虾能够做出多少虾片。她想要证明给师傅看,她也和师傅一样,坚持用最好的食材,用一颗为家人做食物的心来做虾片。
师傅说的真的没错,在大陆坚持实在太难了。
有些批发市场,一袋虾片只卖几块钱。在超市里进口的虾片,价钱在17—22元之间。而Jessica的一袋250g的虾片定价是52元。
因为用南洋虾而不是合成虾粉做出来的虾片,成本实在太高了。即使卖52元,她的利润还是很微薄。这个价钱,当然是“曲高和寡”。
做虾片是赚不到什么钱的。幸亏她其他的一些美食培训的项目,可以有一些利润。
倔强的Jessica对师傅说:“师傅,以前你问我能坚持多久?我一直没有给您一个答案。现在这个问题我有答案了。我会一直坚持按照您要求的工艺和心意来做虾片。如果赚不到钱,我就回去工作,用工作赚到的钱,来养虾片。”
Jessica讲到这里,眼里闪着泪光,但眼神却无比坚定。我的眼窝也发热了。
06
有一种感动叫:“我要把虾片的故事告诉给更多的人”
回到家,我就跟女儿讲了这个故事。女儿说:“妈妈,我要吃这样的虾片,你给我买吧!”
虾片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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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一看,发现Jessica做的虾片果然跟我平常所见到的虾片不同。
它不像普通的虾片那样轻薄、透明、光滑、五颜六色,而是厚实、不透明、有纹理、纯天然的颜色,而且形状大小不一。拿一片在手上,掂一下份量,大概抵得上普通虾片的三倍重。细一闻,还有一股淡淡的干虾仁的鲜味。
阿姨按照说明书,倒好油,等油烧热之后,先放下两三片大蒜爆香,捞出蒜片,转中火,再放入虾片过油炸。虾片很快膨胀变大,捞出。一盘虾片炸好了。
女儿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虾片放进嘴里。她兴奋地叫起来:“太好吃了!妈妈,这真的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虾片啊!”
我说:“太夸张了吧?你是不是因为听了我讲的故事,才觉得虾片这么好吃的?”
女儿说:“就是好吃嘛!这个虾片虾的味道浓浓的,嚼起来脆脆的,吃起来香香的、松松的、酥酥的、粉粉的、吃完以后一点渣都没有。爸爸不是说过好的海鲜吃到嘴巴里,回味是甜的吗?现在我的嘴里就有一点甜甜的味道呢!”
女儿说着拿起一个虾片送到我嘴边,又抓起一片放进自己的嘴巴里。
我吃下一片,笑着对女儿说:“你这个小吃货,形容得还蛮准确的嘛!真是好吃!这是妈妈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的虾片。”
我家阿姨炸的虾片还欠点火候
第二天女儿把虾片带去给同学吃,她说:“我要多吃虾片,你要多买虾片,这样Jessica阿姨才能赚钱。不然我们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的虾片了。”
女儿这样说是有原因的。
就在去年夏天,蛇口的法国面包店倒闭了。这家的法棍面包和牛角酥是全深圳最好吃的,无限接近我在法国吃到的口感。我曾经抱怨过他家的法棍比超市贵三倍,可店员告诉我,他们老板是法国人,面包师是从法国请来的,面粉和所有原材料都是法国进口的。
还有一家以色列人开的lola蛋糕店,lola做的巧克力蛋糕真是人间美味。上个月我专程去买时,那家店居然变成了艾灸馆。
这两个外国人跟Jessica一样,都坚持用最好的原材料,不肯将就,可最终因为价格太贵,黯然收场。
从我第一次吃到Jessica做的虾片那天起,我就想:我一定要帮她。我要把她的故事告诉给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来买她的虾片。
我们的食品太不安全了!
如果有越来越多的像Jessica这样坚守信念的食品商人能体面地生存下去,那么我们就可以吃到越来越多的安全美味的食品。
其实,我帮的不是Jessica,而是我自己、我的孩子。
我要把虾片的故事讲给更多的人听。
在这里可以买到Jessica做的虾片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