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冬季,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冽冽的寒风呼呼作响,如同魔鬼的号叫,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秣陵镇西关外的官道上,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家仆打扮的少年,如箭一样穿过西关门,向北关大街狂奔而去。马蹄声踏在青石条板上,啪啪啪……,犹同惊雷一般,刺破寂静的黑夜,让人焦虑不安。
只见马上之人来到北关大街夏巷里,赶到一个府邸前翻身跳下马来,捶打着府门,咣咣咣,咣咣咣,用力拍打着门环,“快来人,快开门,快来人,快开门……”受到这样的惊吓,不知那里的狗开始狂叫,瞬间秝陵镇犬吠声此起彼伏,整个府邸甚至于整个镇的人都被惊醒了。
梆梆梆,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运处打更人的打更声伴着犬吠声传了过来。细细听来,才三更天。 被惊醒的人睡意全无,心惊肉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城里进了匪徒不成? 这时北关大街夏巷里的府邸门吱吱嘎嘎地打开了,只见来人边往里跑边大声喊叫,老爷,老爷,快起来呀,有急事啊!
夏府大老爷夏守仁在内宅听到砸门声和呼叫声,边披上衣服在床上坐了起来,边朝床边的小条几上摸那个火镰子,掌上灯后,和夫人急急忙忙穿上衣服来到客厅,刚要呼喊下人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骑马之人也狂奔到后堂客厅门前,也顾不上那么多礼仪了就破门而入,跪在守仁大老爷大哭起,“老爷,快想办法救救三少爷,呜呜呜……”
“别哭了,夏福,快给老爷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爷啊,不好了,三少爷被汝宁府新上任的知府给关进大牢里去了。”
“夏福,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急死你家老爷了!”
夏家三少爷夏楚天带着书僮夏福到汝宁府去拜会儒学大师李牧玄,到城里李府一打听,李大师也外出游学去了。夏楚天就想带着书僮到汝宁府的天中山书院、红罗书院、南海书院等几大书院,找那里的儒学大家们研习研习学艺。
然而,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路,就向人打听去天中山书院的路。
人生的下一秒,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时间与空间的交汇,把一些人聚集到一起,发生了一些事,乐观的人认为是碰巧了,悲观的人认为是倒霉了。
正在问路之时,碰赶上新上任的汝宁府知府尔朱昇。一时间竟然没有听到衙役们的鸣锣开道之声,夏楚天再想回避已经来不急了。
愤怒的衙役不容分说,上去就朝夏楚天的马屁股上来了一棍,你们想找死不成。
受惊的“雪里飞”本能地蹄了一下腿,把打它的衙役蹄飞两三米,把抬轿的轿夫砸倒了一个。轿夫一倒,知府的八抬大轿也啪嚓一声向到倾倒在地,把知府大人直接从轿里摔飞了出来,摔了个狗啃泥。
唐代苦吟诗人贾岛也是痴迷于诗词文学,走在长安的大街上,正在为自己的新诗“乌栖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两句中是用“敲”字还是用“推”字在来回琢磨,也是心外无物,牵着毛驴的贾大诗人直接冲进了京兆尹的队伍里,阻挡着了京兆尹的道路。而京兆尹大人问明了原因,不但没有怪罪贾岛,还邀请贾岛到他府上坐客,二人成为了莫逆之交,这个京兆尹大人就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
冲撞知府大人仪仗队的夏三公子,却没有贾岛那样的幸运了。尔朱知府恼羞成怒,不问青红皂白,命衙役把夏楚天五花大绑就绑了起来。
有清一朝,官吏等级制度沿袭了秦汉以来历朝官僚体制的基本制度,设置了“九品十八级”,每一品都有正、从之别。清知府一般为从四品,作为州府最高行政长官,掌管着一府的政令,总领各属县,负责宣布国家政令、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一切政务。 官员出门时鸣锣开道、仪仗威武的排场,可以把官谱官派摆得十足,让老百姓们认得他是官。
清制,各省文武自督抚到知县,外出时皆有仪仗且极为讲究,各方面都体现了等级上差异。仪仗除了用肃静、回避、官衔牌、铁链、黄伞、乌扇、乌鞘鞭、木棍、尾枪、金瓜等彰显威严,还有“鸣锣开道”,提醒前方一干人等避让。官员出行时仪仗大小、鸣锣次数,代表此官员的官位品级。
朝廷对官员乘轿出行时鸣锣开道的锣响进行了明确规定:知县七响、知府九响、一品大员及钦差大臣十一响。州县官员乘轿出行,随行差役鸣锣七响,表示“速回避、军民人等齐避让”。府级官员出行鸣锣,敲九棒锣,代表“官吏军民人等齐让道”。省级官员出行,则敲十一棒锣,表示“文武官员军民齐回避”。中央一级的官员,就要鸣锣十三下,意思是“大小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
见官三分灾。鸣锣开道的“避轿制度”,让商贩走卒、引车卖浆者以及低级官吏早早回避,以免犯了“冲突仪仗罪”。退让不及冲撞了仪仗,就是藐视朝廷,轻则打板,重则砍头。到了清代更是礼仪严格。
满清末年,豫、皖地区“捻子”起义,汝宁府下辖六州十九县是捻军活动的核心区域,清廷平定捻军起义后,对这里的老百姓镇压极其严厉,老百姓稍有反抗或不如官吏兵痞之意,就被当作土匪或捻子给投入死囚牢或被斩首示众。
汝宁府西关城楼上几乎每天都悬挂着被佯称为“匪类”的老百姓的首级,城外的“西湖”水都被鲜血染成了赤色,几十年没有清澈过,湖边乱坟岗子密布,隐隐传出冤魂的鸣冤声,阴森可怕。随意的杀戮让老百姓对当官的、当兵的都是不寒而栗,甚至看到官员的出行仪仗后都绕道而走,害怕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捉去砍了头。
清道光年间一个六品官员因醉酒后为不肯给礼部尚书让道,结果被告到皇帝跟前,被道光皇帝下令廷杖八十,竟活活打死。清光绪年间,一个五品御史冲撞了内阁大学士李鸿章的轿马,被慈禧太后罚处在午门跪了整整三天,还算是从轻发落。
底层的下级官吏冲突了朝廷高级官员的仪仗,尚且受到如此惩罚,更何况被满清视为草芥的民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