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树已经轰轰烈烈开过,接近尾声,我每次看到,总会想起院子里的那棵老树)
小时候,院子里有一颗苦楝树,直直的树干,高大的树冠。问过外婆,外婆说,嫁过来这棵树就有了。如果这颗苦楝树活到现在,应该也是 90乃至百岁出头了。
这棵苦楝树就像一个忠实的老仆人,伫立在院子里。它的高大的树干,在顶部分成两个枝丫,院子里的人把好几个绳子套在一根枝桠上,晾衣绳或者竹竿伸向不同方向的屋檐。有一个春天的晚上,年幼的我盖着新晒过的被子,半夜惊醒,外婆从我耳朵口发现一条五彩斑斓的洋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苦楝树上落下来的。上了小学以后,我也曾经相应学校号召,在秋天打过苦楝树的果子上交,至于有什么用,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然而,可能因为苦楝树很高,所以我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它何时开花,开怎样的花。我是长大以后才知道,苦楝树的花原来那么美。
苦楝树在院子中的位子很微妙,这也是是我长大以后才明白的。祖辈栽了这棵树,其实是在院子里无形地划了个地界,分清弟兄们在公用院子里的所有权限,也可谓用心良苦。事实上,围绕着地界,围绕着蝇头小利,小辈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没有停止过。曾经有个小辈堆了一排砖头在院子中央,以苦楝树为界限,从此以后,曾经宽敞的院子堆满了各种杂物。外婆比较宅心仁厚,不太计较。我母亲却咽不下这口气,经常摩擦不断。我现在的住宅比较老,邻居是个不工作的女性,她经常就把垃圾放在楼道里,有时候我不在家的时候,经常把杂物放到我的门边,对此我总好似如鲠在喉,因为这总让我想起童年时经历的那些不愉快。
苦楝树的晚年很不好,放砖头的那个人家,老婆非常奇怪,她又要用苦楝树来搭晾衣绳,又百般嫌弃和破坏。她住在原来张家奶奶住过的房子里,但绝没有张家奶奶那么仁慈。很多年以后,我在想,她嫁进来的时候,公婆并不很同意这桩婚事,嫌弃她,嫌她家里穷,嫌她长得不好;她丈夫的哥哥和嫂子觉得她不聪明,看不起她,这样的境遇,是不是会导致一个人心理扭曲变态,以欺负她认为比她弱的人来泄愤呢。总之,她不敢和公公婆婆斗,不敢和哥哥嫂子争,但处处要和我妈做对,虽然她和我妈都在一个厂里当工人。我妈又岂是能容忍之人,所以两人明里暗里摩擦不断,甚至不说话。苦楝树日渐了无生机,我妈认定是她在伤害苦楝树,比如用开水浇树的根部,因为她很多次提出要把树锯掉,但我妈坚决不同意,她说这棵树她没出身就已经长在这里了。可对方依然不死心,甚至在我们家里没人在的时候,把伸向她家那么的树枝锯短。
这一切,真的就是我童年众多阴影中的一小部分。当然,也并非全部如此。我小学毕业的那年,在槐花的飘香里,依着那排瞄着苦楝树的砖墙,在我家这边的院子里,围了一个半圆形的小小花园,中了常见的凤仙花、鸡冠花、紫茉莉等等。
(今天坐了六个小时的车,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