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刚好十八岁,跨入成年人的序列。青春和希望驻足期待他的身影,收获和付出交替填满他的高中生活。这里我们就叫他阿辉。
日子枯燥难熬,书卷一路形影不离,索性终有尽头。
临近高考,同学们聚首谈吐考题,老师犹如放羊的主人时时刻刻盯着这群即将跳跃龙门的小崽儿,警告和督促在耳边不时流窜,时而还有恼羞成怒的漫骂声,一切紧张有序的进行中。
终于熬到这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可以回家舒服的躺会懒觉,阿辉背着一包厚厚的资料书,朝家的方向走去。
家是一个灵魂安歇的港湾,身体放置庸懒的地方。可对于阿辉却是身心煎熬的火炉,莫名其妙的恐惧,越待越想逃离,还好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伤痛难忍的家。只因家里有一个她。
心里胡思乱想的就到家门口,推开门的瞬间,呆住了。
院里的葡萄架东倒西歪,水桶,铁锹,木叉到处乱丢,木叉上还有血迹,这是又打仗了。
依稀地上还见有丝丝被黄土掩盖的血迹,却不见一个人。
父亲那去了,他试着喊了几声爸,还是没有声音。他急忙跑到里屋,厨房,偏房都没有人,甚至厕所也看过了。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扔下书包,心想赶紧去问问三伯怎么回事。远处传来三叔家那只狗的叫声。
跑到路口转弯处,把一个人撞了满怀,那人只是“你”……吭了一声,就小跑走开了。
那只大黑狗扯着铁链,露出一口血白的獠牙,使命的叫唤着。
他顺着墙根溜进大门口,就听见母亲歇斯底里的吼道:我那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以为我愿意啊?现在怎么办呢?
阿辉一步窜进门口,那厚重的门帘险些把他绊倒,质问道:谁让你回来的,我问你谁让你回来的,你怎么有脸回来,我爸呢?我爸那去了?
连续的质问,母亲突然抱头痛哭起来。三婶连忙说道:你爸受伤了,你三伯刚送走医院,很严重。
谁干的,到底谁干的?三婶有些怯懦的使眼色到母亲身上。阿辉把发颤的双手紧紧的捏在一起。
如果我爸有事的话,我绝绕不了你。说罢往医院跑去。
急救室外三伯,来回走动,额头的汗水不住的流下来。嘴里念到着,没事的,没事的,你会没事的;说着说着眼泪就崩溃了,和着鼻涕一起打湿了衣服胸口。
漠然的想起他小时候。
弟弟这人,从小没娘,母亲因他难产而死,他是靠兄弟姐妹七人,轮流照顾长大。那时候家里穷,野菜和玉米面拌成的糊糊是家常便饭,有时候为了给他省口吃的,自己都饿晕了几次。
自己先前在部队服役是炊事班的,转业后干起了厨子,每当能偷偷的怀里踹个白面馒头给他,他都跳上自己的背,转几个圈。
嘴上甜的跟抹了蜜一样,喊哥能把耳朵震坏,可自己心里高兴。
可这会到底还是栽到这个倒霉的婆娘手里,他真想拿着自己的杀猪刀宰了她。
大夫出了急诊室,他迎上去问,怎么样,怎么样了。
大夫摇了摇头,人走了。
他也摊坐在地,整个人木了。他不敢见他,死了他都不敢见那,都是自己的错啊!
阿辉拖着湿哒哒的一身,跑到医院,看见三叔坐在地板上,心里不由得猛疼起来。还是问到,三叔我爸呢?我爸怎么样了?
三伯秉着呼吸道,辉啊,你别急,听我说。这人都有自己的命,命里……还没说完,阿辉直接冲进了急诊室。
门里传来了,狼一样的嚎叫,刺的人牙齿打颤,心脏一阵一阵的难受。
终于不哭了,他扒拉了一下父亲中分的头型,顺了顺他那骂人时乱翘的八字胡。哭不像哭,笑不像笑道:走了也好,走了不受煎熬,走了享福。
亲戚们凑钱,七天以后把父亲安葬了,下葬的那天雨特别的大,抬棺材的人差一点点就把他扔地上,农村人办丧事,棺木起身到下葬不能落地。
那天又听见阿辉狼一声声的嚎声,还带着一些自言自语:爸,你就放心走吧,我一定活剐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自从那父亲出事后,再也不见影踪。
父亲三十好几才经过三伯,把以前上班的地方有个帮厨的女人,三伯看她为人乐观,好来事,手脚也比较勤快。
于是就介绍给了弟弟,老家是河南人,她自己介绍说家里没啥人了,自己之前嫁过一户人家,生有一个男孩。由于男人喝了酒打人,往死里打的那种,于是离婚了。
父亲花了十万块,娶回家。她之前的种种,三伯也没有去过河南,也就没在意。
刚来时,她也还可以,做事说话,人模人样。她说自己不想生了,父亲也没有勉强。阿辉是父亲做生意,去外地在河边捡的。
结婚一年后,她说想孩子了,父亲信任她,让她回家了,还给了一万块钱当路费,说出门穷家富路。
自从回了那次家,一切都在悄悄的变化。
阿辉才五岁,记事起,父亲和她就不停的吵架,她也不怎么做饭。
自己老是跑到三伯家蹭饭,父亲看着可怜,上学时每天书包都给他装十块钱,上初中和高中每周变一百。
记得最清楚一次,她卷走家里五万块钱,消失两个月,父亲看到她回来了,忍了忍算了,钱没了还可以赚,人回来就好。
其实他和前一个男人从没有断过来往。
后来听说出事那天,他碰到的男人就是她的前夫。
他想让父亲和她离婚,自己带孩子日子太难过了。在争执过程中,她帮前夫时,失手把木叉插进父亲的肺里,最后父亲走了。她也连夜逃了。
处理了父亲的后事,阿辉没有去上学,踏上了他的复仇之路。
没有钱,饥饿风雪蚕食这他的肉体,可眼里的瞳仁依旧冒着狼一样的绿光。
他干过餐馆,小工,搬运工能干动的活,他全干遍了。根据以往父亲的话,找到她的老家,费了他太多的经历和时间。
他看着这全由红砖砌成的庭院,夜晚里灯光格外的刺眼,他静静地守在不远处的树林中等待夜更深一点,人们入眠后。便可以给父亲复仇,也不枉父亲将他拉扯大。
自己本就是被亲生父母丢弃的人,他不想父亲冷冰冰的睡在地下,还不能入眠。
夜深了,他捏了捏家里木叉上卸下的一根叉条,别在身后的裤腰带上。
悄悄地摸过去,翻墙,开门一气喝成,那都是他自己训练了无数个晚上的成果。
房里的人还是有了警觉:谁?谁在那?
灯亮了,阿辉赤红的双目,惊呆了!那个男人的床上不是那个女人。还有一个小男孩和自己在路口撞上的男人。
这时,一个睡眼朦胧的女人问道,咋了?
下一秒就叫起来,你是谁啊,你要干什么?
阿辉在呆滞一会儿后,一伸手把木叉条抵在孩子的脖子处。
我不想伤害你们,我只想知道:她那里去了?
男人结巴的说:你放下手里的东西,我就告诉你。阿辉恶狠狠地故意把木条往前伸了伸,那男人吓得挥着手,说她到四川去了。孩子可能白天玩的太累,还在呼呼大睡。
阿辉紧了紧手里的木条:地址?地址在哪?
那个男人慌张的起身找到一张快递单,阿辉一把夺过单子,转身出了院子。
身后,顿时狗叫声,人的喊叫声一片,阿辉头也没回,消失不见了。
半个月后,在四川一个出租屋里,一个女人被人用一根木叉插进肺里,救治无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