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晶无数次曾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妥协,妥协过了就干净利落的跟贺涵说拜拜。
可断断续续居然过了十年。
十年前她是地上人,他是天上月,她喊他一声贺总。
十年后,她与他同是镜中花,她喊他贺老师,偶尔是贺涵,但少有喊男朋友的时候。
她在咨询这行里越走越高,俨然一个女强人,可她在爱情里却水涨船低。
唐晶低下头笑自己这个形容。
旁人只会说,多好的一对,事业生活都能相互扶持。
可到头来,事业事业反目,生活生活成敌。
往日里瞧着般配极了的事如今却是一团乱麻。
却没有吵架。
谈判桌上带出来的习惯,遇事要冷静,凡事要争取最大利润,商场里最忌讳直言不讳。
所以这两人的爱情瞧起来到像是要玩你画我猜的游戏,被人三令五申不准说话。
所以薇薇安挑衅的时候,唐晶哪怕下一秒就能冲到贺涵面前问她是不是真的和薇薇安有什么纠缠,可这一秒她都会把一切的不冷静掐死。
她在薇薇安面前故作镇定,仿佛两个人在讨论的是什么事关公司利益的案子而不是情情爱爱。
有时候想想,唐晶还是觉得一口怨气压在心尖。
她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时候,是贺涵教给她能快速在这个行当站稳脚跟的法子。
她学着独立冷静,她迅速的摈弃一个人背井离乡在职场打拼的小白身份,告诫自己,只有无能者才会抱怨,像贺涵这种成功人士只会让自己变得强大而掌握主动。
所以她跟着贺涵,听从他的教导,减掉长发,舍掉娱乐,咬着牙在办公室熬夜。
接替贺涵成了最后一个离开公司大楼的人,高跟鞋也穿的越来越熟练,甚至能直接去参加百米赛跑。
眼泪不被允许掉落,唐晶觉得泪腺都要退化了。
就这样随时间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可她的恩师贺涵呢?
他反而问她,唐晶你为什么不哭?你是个女人,哭是你的特权。
他质问她,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好好依赖他这个男朋友。
他嫌弃她,为什么要像个男人一样过的这么冷血冷静。
贺涵啊贺涵,你怎么能问得出口呢?
是谁剥夺了这一切?是我的恩师贺涵。
是谁在抱怨这一切?是我的男朋友贺涵。
唐晶一口闷掉易拉罐里的啤酒,酒气直直顶上来,这次她没有为了面子死死压下去,反而舒爽的打个酒嗝。
她很久没喝过啤酒了。
十年里,她跟着贺涵喝过贵的要死的红酒,喝过度数极高的洋酒,也喝过余韵绵长的茶,可独独没有一起喝过这常见的啤酒。
唐晶盯着手里的易拉罐看了一会儿才松开重新拿了一瓶打开。
旁人以为她唐总是瓶价格不菲的红酒,贺涵或许以为她是瓶有点度数又辛辣的洋酒,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就是瓶便宜但是呛人的啤酒。
所以她放的下贺涵,毕竟生活还得过。
贺涵能为了爱情不顾工作也不愁柴米油盐,可她唐晶不行。
她是个女人,一旦她为了爱情而伤心流泪,伤春悲秋,她就要被酱醋茶该抽醒。
她的为了生存而生活,可能也会为了爱情而生活,但这件事已经不需要贺涵了。
喝不完的名家红酒会觉得可惜,好好冷藏起来,可一瓶廉价的啤酒哪怕只喝了一口就扔掉也不觉可惜。
她与贺涵的爱情之于唐晶曾经一度是她人生酒窖里最珍贵的一瓶,可现在唐晶不得不把它当做一瓶廉价的啤酒给扔掉了。
亦舒曾经说过,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体面。
她为了贺涵不体面的日子久了也该体面一把了。
什么爱啊不爱啊,什么互相折磨两相磨难,都得放下了。
贺涵这人固执的要死,独裁的一根筋。
他自己想好决定的事没人能给他扭过来。
唐晶试过了,反倒把自己累没了半条命。
她是个聪明的,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
世界这么大,男人又那般多,她还得给自己留半条命好好出去看看。
唐晶从阳台上站起来,把空酒瓶扔进垃圾箱里,手里的半瓶啤酒想了想也扔了进去。
既然决定放下,那借酒消愁这种事就不再适合她。
她摘下手上戴的戒指,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十年,3650多个日夜,到头来连个戒指都没换来,说不值也不值,说值也值。
贺涵,谢谢你教给我的一切,但不好意思,我可能不想再做你的学生了。
你这瓶酒我也留不住了。
日后你要用这酒香去醉谁都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