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漆黑寂静中,灵魂叫醒了身体。茫然不知所在,身体问:我们在哪里?
灵魂犹豫了一下,回答说:“我们出门在外很久了,并不在家。我们现在在XX 。”
身体一动也不动,感受着自己蜷曲的样子,觉察到眼角有一滴冰凉,身体又问:“我怎么了?”
灵魂静默了一会才说:“嗯,是我遇到她了。”
又一滴冰凉从闭着的眼角溢出来,越过微塌的鼻梁,滚过另一只闭着的眼,最后无声地砸落在纯白的床单上,身体的心一阵收紧,颤声问:“真的是她吗?”
灵魂再次沉默了良久,缓缓地说:“嗯,是她,我怎么可能弄错呢!”
更多的冰凉从闭着的眼角溢出来,越过微塌的鼻梁,流过另一只闭着的眼,最后无声地砸落在纯白的床单上,身体的心又一阵收紧,颤声问:“上一次见到她是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后来,我们远走高飞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不是吗?”
灵魂又一次沉默了良久,说:“是啊,上一次是十五年前,是在远走高飞之前。那一次见面的最后,她是微笑着的。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
越来越多的冰凉从闭着的眼角溢出来,越过微塌的鼻梁,流过另一只闭着的眼,最后无声地砸落在纯白的床单上,身体抽噎着说:“我以为我们和她再也不会见面。”
顿了顿,身体接着问:“这一次的见面是什么样子的?”
灵魂懊恼地说:“瞧我这记性,我竟忘记了见面时的具体情景!虽然忘记了见面时的具体情景,虽然朦朦胧胧,但我肯定,那就是她!”
身体忍不住又抽噎起来,说:“我们处在这异域海洋中的孤岛,天高地远,她区区一个近百岁的老弱的魂灵,得历尽多少艰辛,吃尽多少苦头,求尽多少神通,才把我们找到呀!”
灵魂沉痛地说:“我清楚地记得十五年前那一次见面。我记得那一次见面的最后,她是微笑着的。可是我却无法想起刚刚发生的见面。不怪得我记不住见面的具体情景,也许是她根本不想让我记住,也许她残魂已经变得更加老弱了,无法再让我将她看清楚。”
身体趴在床上痛泣不已。灵魂看着痛泣不已的身体一筹莫展,默默地想着:如果,如果,如果有下一次的见面,我一定不让身体那么快醒转,我一定要好好地记住所有见面的细节。可是就算如此,身体也还是会哭泣的吧。唉,这可如何是好呢?
早已远去的老魂灵呐,您过得可还安好?路太远,旅途太艰辛,我也舍不得您长途跋涉来相见。您就安心养着您的一缕残魂吧,莫再为我忧心。大地茫茫,空凄凉,忧思落纸且留痕,仅此而已。
(2021年07月08日凌晨于昆士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