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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读完《撒旦探戈》我迷惑了好久。
不是因为小说本身的长句型难读，而是它所带来的，被无限放大了的，那种残忍和宿命的难受，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和难以磨灭的印象，一下子就能够直面人性的黑暗。
很多人喜欢读美的小说，《撒旦探戈》一定不属于这种类型。
但是，我们也应该知道：因为有丑，才会有美。今天，我从书中的一个小点：小艾什蒂的绝望，带大家来感受一下诺贝尔文学奖大师笔下的毁灭（丑）所带来的震撼。
小艾什蒂是一名未成年的小女孩，她的父亲早逝，陪着她的还有母亲、哥哥和多个姐姐。母亲会打她，往死里打的那种；哥哥会先给她希望，再让她彻底失望；姐姐们会呵斥她，毫不留情。
小艾什蒂本是纯真无瑕的年纪，却生活在了这样一个充满粗暴、冷漠与伤害的家庭。当然了，这个家庭本身所处的村庄就是那种逼人窒息的氛围。
不仅读者心碎，小艾什蒂更是绝望。
所以，小艾什蒂总会想起，几年前在她父亲的葬礼上，她明白的什么是死亡，死亡就是“让人跻身于天使们中间的唯一途径”，而且这个唯一的途径，人是可以主动去选择的。于是，她就想出了“用老鼠药”的主意。
但小艾什蒂有所迟疑的原因，是她的突然发生了变化的哥哥商尼。
商尼竟然没有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拽起来，而是允许她抱着他睡觉，而且还跟她分享了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奇妙的一个秘密与冒险：有关摇钱树的设想。于是，她把她苦心积攒的财产递给了哥哥，他们一起去河岸边挖了一个坑，她既好奇又兴奋地将包在手帕里的财产全部放在了坑底。然后，她在哥哥的嘱咐之下，每天给“钱种子”浇两遍水，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之后，她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从地里“冒出嫩芽”，“长出树冠”，“结出钱币”。接着，她和哥哥就啥也不缺了，不仅衣食无忧，而且还会变成万众瞩目的明星。
幻想总是很喜悦，也很美好，却也禁不住残酷现实的拷打，虽然小艾什蒂无限崇拜着哥哥，但是也改变不了哥哥对她的欺骗：她埋在坑底的钱，其实早已经被她哥哥偷偷拿走了。
小艾什蒂不能没有哥哥，她知道这次对哥哥的信任，可能是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在这种现实和梦幻、恐惧和希望之间，她盲目地踯躅着。她很害怕，她茫然无措，她只能把自己分散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那只黑猫米库尔身上。母亲的一句：“谁在外头？”都能让小艾什蒂受惊地呆在原地。她已经非常非常弱小了，她也早已经被迫明白：脆弱和善良在当下是不可能生存的。
深深的绝望之后，人性只会扭曲和异化。她开始对黑猫米库尔进行施暴：摔、打、掐、踢，甚至想让它吃自己拉的屎。最后，她按着黑猫米库尔的头，哄骗着逼迫它喝下了混有老鼠药的牛奶。
黑猫米库尔死了，她拉着它温热的尸体出去找哥哥。
冷雨冲刷着她发着高烧的迟钝身体。在哥哥骂她是“白痴”的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钱种子”的真相。她惊吓得只能在风雨中狂奔，经过酒馆门口的土路时，她碰到了那名医生，那个曾经在她得了重症肺炎，守在她身边看护了一整个通宵，给了她安全感和闪电般快乐的体格高大、肥胖、寡言的医生。也就是在那时，她想起了瞎子柯林讲述的那个场景：在一个神奇的国度里，不仅有父亲，还有堆满了一桌子的成百上千样的美食。这样的一个国度，它有一扇幸福的大门。瞎子柯林还曾经向她泄露：通向神奇国度的那道大门，并没有被“禁止”，到达很简单：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长久地闭上眼睛。
很可惜，医生这次只想摆脱她。她抓住了医生淋湿的外套，但是他只想把她撵走。
风声呼呼，雨点噼啪，哥哥说的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狠话，以及被医生无情地拒绝这件倒霉事，都非常沉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她一口气跑到运河边，看到被刨开的土坑时，反而感觉周围无比平静、内心无比平和。最终，小艾什蒂抱着她的黑猫米库尔的尸体，躺着，就着少量的雨水，吃掉了包在小纸包里的半份药粉，从此闭上了眼睛，去了那个她自认为再也没有痛苦的地方。
读完小艾什蒂如此绝望的惨剧，我的第一反应是“头痛”。只能先放下书，深吸一口气，看向远方，平复一下心情之后的第二反应才是“心碎”。写这份读书笔记时，又必须再次翻阅小艾什蒂，发现之前没有太理解的象征、没有关联起来的情节和没有吸收到的伤害，突然就变得越发清晰和透彻，这个时候是第三反应的“心窒”，是那种心脏被裹住了的发沉、发闷的无力感的疼，而且更绵长、更窒息。
但是，天啊！小艾什蒂的死亡，不过是《撒旦探戈》中的一个小点，看似是一个家庭彻底绝望的终点，却又是整个村庄集体堕落的起点，甚至是新一轮欺骗和绝望循环往复的开始。就好像《撒旦探戈》这本书的简介一样：《撒旦探戈》的故事发生在一个破败的小村庄，十几个无处营生的村民…… 上演了一出…… 活报剧。冷漠与麻木残忍地虐杀着一切生机，直至两个骗子的出现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引领他们迈着周而复始的死亡舞步，走向想象中的光明未来……
最后，为了更好地理解小艾什蒂的绝望，有必要再简单地解释一下《撒旦探戈》书名的隐喻。
首先是“撒旦”。在基督教中，撒旦是魔鬼、恶魔的名字；在传说中，撒旦是引诱人类堕落的邪恶之源。所以，撒旦是邪恶、黑暗、堕落的象征，对应书中冷漠的村民，黑暗的村庄，以及利用小艾什蒂悲剧的欺骗。
其次是“探戈”。本书一共分为上下两部，第一部和第二部各有六章节，章节按数字顺序分别由一、二、三、四、五、六和六、五、四、三、二、一组成。正好对应探戈的经典舞步 “六步前进、六步后退”，然后一直循环这个舞步。村庄里的每一个村民都充满了希望，但是都好像小艾什蒂的循环一样，她弱小生命的生活本来就已经够绝望了，哥哥给了她希望，医生也给了她希望，最后却还是只有失望和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