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遁世酒店

       何卿和酒店员工的悉心经营,让每个到酒店的房客都获得了美妙绝伦的入住体验。王仆利用收集的关于巍山的个人信息,精心布置着复仇计划。巍山在入住酒店之前,就已经开始使用酒店的APP。王仆利用酒店APP向巍山推送专属的内容:关于酒店的详细介绍、住客的体验报告、酒店新增的体验项目。王然又根据巍山在APP上的评价记录、停留时间、浏览习惯及时调整呈现的内容。经过这样多次的操作,王仆和王然对巍山有了更细致的了解。复仇计划的成功需要凭借对巍山行为、习惯精确的掌握,预判他的行踪,寻找合适的下手机会。整个过程需要多人参与,楚枸和小咏会给王仆提供必要的帮助。王仆向何卿隐瞒了真相,他只是向何卿和酒店其他的员工做了简单的交待,巍山是位重要的客人,希望酒店为他提供更多贴心的服务。

王然通过查询巍山的浏览记录、网购记录确定了他在家里种植的花卉品种。王仆在酒店里也种上了这些鲜花,他希望巍山可以在酒店看到自己熟悉的植物。王仆将这种鲜花与其他植物进行混栽,如果单独种植可能会让巍山察觉到这种过于明显的巧合,自然的呈现是最合理的方式。

王然熟悉巍山喜欢的音乐类型,其中有几首钢琴曲被巍山反复使用,用作手机铃声,用作个人网页的背景音乐。巍山还喜欢收集关于这几首钢琴曲不同风格的演奏作品。王仆不会在酒店中直接播放这些钢琴曲,他要让这些音乐不着痕迹地出现。他让王然在酒店APP上呈现可供选择的背景音乐:由系统随机推送,其中会出现与巍山喜欢的几首钢琴曲相同风格的音乐,巍山会不自觉地播放这些曲目,然后推送中会偶尔出现巍山喜欢的那几首钢琴曲,巍山自然选择这些曲目用作背景音乐,这个时候系统才提醒他是否将这几首钢琴曲作为他到酒店后播放的音乐,巍山不假思索进行了确认。所有选项看似都是系统“随机”推送,而最终选择都由巍山主动确认,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进入遁世酒店这个美好而危险的陷阱。

巍山驱车前往酒店。遁世酒店距离他生活的城市并不遥远,沿山区道路只需一个多小时车程。公路在森林中一直向前延伸,愈加安静,只能听到密林深处的鸟鸣和车胎与路面摩擦的声音。天气终于转晴,阳光透过云层穿过树林,路面的薄雾被逐渐驱散。这时酒店APP发出语音问候:巍山听到一个女孩慵懒的声音,她建议巍山放低车窗,让路边鲜花、植物的气味进入汽车。巍山在路边的植物中看到了自己种植的鲜花品种,他从湿润的空气中分辨出泥土、鲜花、青草的气味。人工培育的鲜花馥郁芬芳,只能算作由商家为顾客提供的单一香味的商品,他突然明白混和着花香、泥土的自然空气才是享受鲜花气味最好的方式。APP中的女声让巍山减缓车速,因为即将到达专属于他的路段。巍山在APP上已经提前选择了行驶在这段道路播放的音乐,但他不知道音乐呈现的方式。他设想酒店可能会将大功率的音箱藏在树林中,待汽车经过,突然开始演奏,树叶上的雨水伴随音乐的震动纷纷散落,但他相信酒店不会使用这种简单的方式。当他正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想象时,一条笔直的公路出现在眼前,路面铺满绳索,一直延伸到路边的树林中。绳索尽头系住树枝,枝叶上挂着金属铃铛。汽车经过路面,将依次拉拽绳索触发树枝上的铃铛,经过酒店工作人员精心设定,每个铃铛发出不同的音节。随着车辆经过更多的绳索,这些成百上千个铃铛会依次震动发声,巍山在APP上选择的音乐就以这样奇妙的方式呈现。他尝试将汽车控制在合理的速度,音乐的节奏变得更加动听,巍山感受着涌进车内混合了植物、花香的清新空气,听着金属铃铛演奏的音乐,而这首乐曲正是他年少时经常练习的钢琴曲目。王仆利用巍山的个人信息,策划了这次演奏。巍山心中充斥着久违的感动。

巍山来到酒店入口,草坪中的一块圆石上刻着“遁世酒店”四个红色的手写字体。巍山当时没有仔细留意这几个字,在入住酒店后的一次漫步中,他发现字体部分没有使用颜料着色,而是生长着红色的苔藓,字体是用苔藓的颜色呈现。他知道这种苔藓不易生长,酒店的工作人员竟然悉心培育着这种植物。酒店各处都藏匿着动人的细节,等待有心的客人不经意发觉,馈赠给发现者暖心的感动。酒店入口隐藏在大片的藤本植物中,一位衣着整洁的男人走进巍山,他露出热情的笑容:“您好先生,一路辛苦,欢迎光临遁世酒店。”

巍山驾车来到停车场,服务生为他打开车门,帮他提取行李。一位姑娘走近巍山,她是酒店为每个入住的客人安排的专属服务员。

“您好,巍先生。我叫何小草,可以称呼我小草。您在酒店有什么需求都可以随时告诉我。”小草面带笑容。

“你好。酒店APP中的语音是你的声音吗?”巍山指着自己的手机。

“对,还真让您给听了出来。我们希望可以让你提前熟悉我的声音。”小草低头微笑,看了一眼自己腕表上的时间。“请跟我走,我带你到酒店的房间。”小草说。

王仆通过对巍山个人资料的详细分析,总结出巍山对女人着装打扮的个人偏好。他带着这些资料请教何卿,确定小草的穿着,他不需要这些衣着能够完美符合巍山理想中的异性打扮,但至少能避免出现让巍山心生反感的着装。小草身穿浅灰色的职业装外套,换掉了笔直正统的长裤,选择略微修身的休闲裤,搭配白色泡沫软底运动鞋,小草在迈步抬脚时白色的脚踝若隐若现。职业外套中没有搭配常规的衬衣,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白色T恤。巍山对小草的着装打扮颇有好感,不自觉地打量着小草。

“从这里到酒店房间有一段小路,您可以看到道路两旁我们栽种的花草,现在正是这些鲜花开放的季节。您的行李我们会从另一条路开车送到你的房间。”小草讲着这些话,马尾辫不停地扫着自己的肩膀。

鲜花的香味让巍山忘记了身体的疲劳,他看着那些自家花盆里栽种的植物在自然的环境中拥有着更强的生命力,他从未见过这种植物能够生长出这样粗壮的枝干和绚烂的花朵。他看着路边另一侧开放的大片白色鲜花对小草说:“这些鲜花开得很好,但好像没什么香味。”

“巍先生的家中也有这种花?”小草问。

“我养过这些花,你们可能没有提前施肥。还有,这种植物最好种在沙土中,这里的土壤不利于植物透气。”

“那是不是我们种的时间太早了?”小草问。

“有一点关系。”巍山肯定地回答。

“那这些鲜花栽种的时间也不合适吗?”小草指着不远处另一片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

“是的。”巍山点点头。

小草仍然面带微笑给巍山带路。她知道这个男人完全不认识这些花草,这片旺盛生长的植物并不是让人观赏的鲜花,而是供给酒店厨房的果蔬。这个时节植物还未长出果实,巍山将这些果蔬错认成鲜花。小草估计巍山与这些食材的第一次接触只会发生在超市的货架中。巍山经常下厨做出各种美食,但这些食材在人工采摘前,在土地中是如何萌芽、生长、成熟,他并不关心。小草熟悉果蔬种植的准确时间,她故意询问巍山,而对方答非所问,还煞有介事地指教她如何为植物施肥。通过这几个寻常的问题,小草知道这个男人并没有在乡间生活的经验。小草开始仔细留意对方,她发现当巍山与她并排而行的时候,总是礼貌地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或许巍山对小草高挑的身材和得体的衣着心生好感,当她背对巍山时,对方总是不自觉的对她上下打量。小草开始小心地拨弄手指上那枚硕大的戒指,这不是普通的饰物,其中藏着微型摄像头,可以进行隐秘地拍摄。戒指是小咏打发时间的玩物,小草对这个物件很感兴趣,小咏送给了她。小草故意走到前方,身体背对巍山,拨弄自己的头发,顺势用手扶着自己的脖子,用戒指对巍山进行拍摄。回到房间后小草观看拍摄的视频,她发现当自己背对巍山时,对方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她的身体,待小草准备转身时,巍山立刻移开视线,佯装眺望远处的风景。

巍山来到自己的房间,淡雅的香氛气味阵阵飘来,这是他用酒店APP为自己选择的气味。他发现房间的天花板是透明的钢化玻璃,上面栽种着鲜花。巍山熟悉鲜花的茎、叶、花朵,却从未见过埋藏在土壤中的完整根系。他躺在床上透过玻璃看着这些植物的根须相互间交错蔓延。埋藏在黑色土壤中的根系放肆生长,远比那些枝叶和鲜花更具生命力。巍山仔细看着这些植物,他试图找出最长的根须,但复杂的根系让他无法辨认。巍山用手机连接音响开始播放音乐,当他在房间来回走动发现音量并未出现衰减,他试图找寻音响的位置,四周都是整洁的墙面,没有放置音响的地方,最终他发现音响内置在房间中的桌、椅、衣柜、台灯、床头柜中。这些家具分布在各个角落,音量得以平衡出现在房间中的任何位置。酒店有不同类型的房间,王仆了解巍山的喜好,将这种植物风格的房间留给了巍山。

巍山用酒店APP开始点餐,菜单中并没有食谱,只需选择口味清淡或麻辣、偏重肉食或素食。程序中会出现当天的食材,客户可以删除不喜欢的食物。厨房收到客户的选择后开始准备食谱。酒店不会像传统餐厅那样提供复杂多样的食物,但所有的果蔬都由酒店精心种植,从菜地采摘后直接送到厨房,确保是当季最新鲜的食材。

晚餐后酒店APP提醒巍山可以选择当季开放的鲜花,由酒店员工采摘后送到房间,这些植物将陪伴他度过接下来的假期。这个选取鲜花的项目通常只发送给女性住客,这条提醒是由王仆临时增加,他看到巍山并未选择加入酒店组织的活动,他知道巍山喜欢植物鲜花,特意发送了这条信息。王仆希望利用第二天送鲜花的机会,让酒店员工向巍山介绍这些活动项目并邀请他参加。

巍山躺在床上发现玻璃天花板还留着一处没有栽种植物的空间,他可以透过这里看到夜空。视觉中这块方形的天空被植物旺盛的根须环绕,他感觉自己仿佛身处植物根部在观察外面的世界。酒店地处乡间,在这样晴朗的夜空,可以清晰看到闪烁的星辰。巍山仔细看着这片纯净的天空,他发现许多闪烁着微光的恒星。他试图找到更多的发光点,不久便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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