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半了吧,两年半没吃过柿子了。
儿时总是美好的。有柿子树,有欢言笑语,还有你的陪伴。奶奶是典型的农村老人形象,微胖的身材,佝偻的背,以及一头永远也长不长的微卷短发。神奇的是,家族里只有我和奶奶的头发是自然卷,这可能注定我和奶奶的关系好吧。奶奶的家门口有一棵看起来很年老的柿子树,它承载了我的美好回忆。
搬一张凉床,铺一卷凉席,在柿子树的荫蔽下,这成了夏日的标配。下午六点钟左右,微风习习,吹过奶奶的卷发,也吹过我稚嫩的脸庞。奶奶用棕叶编小花,用柿叶吹哨子。笑声成了柿子树的生长激素,我们笑,它就跟着生长。
儿时的我 体弱多病,在作为老中医的爷爷的强力制止下,我不能喝任何饮料。可奶奶为了满足我,会偶尔偷偷地给我买雪碧。喝的时候抿着嘴一点点地喝,一瓶雪碧可以喝好久。有一次,我把喝了几小口的雪碧藏在奶奶家的大柜子里,便兴冲冲地和奶奶出门玩了。可出门后心里却一直念叨着那瓶未喝完的雪碧,就嚷嚷着要回家。回到家冲进奶奶的家门,却怎么也找不到我心心念的雪碧。一旁的爷爷一脸严肃地说:“我把它倒掉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奶奶把我抱到凉席上,教我编小花,可我还是哭。我才喝了几口的雪碧啊,只能用眼泪哀悼了。柿子树好像也跟着伤心,落下几片柿叶,安慰着伤心的小女孩。奶奶出门了一会就拎着一个白色的小塑料袋回来了,细小的汗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闪光,小小的塑料袋里装了二十个“星球杯”,封口上的笑脸代替了我的脸庞。
要是能一直这样美好下去就好了。柿子树下有我美好的回忆,也有我不愿面对的回忆。
年龄越大,与家人的距离越远,似乎成为了普遍现象。从我上高中以后,那棵柿子树似乎再也没有生长过了。
十月末,微风中夹杂着一丝刻骨的寒冷。万物凋零,柿子树只剩下几片残叶挂在树枝上,仿佛在留恋着这最后的世间,纵然会化作春泥重生,但还是不甘心生命就这样终结。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阳光明媚到有些刺眼。我坐在爸爸的摩托车上,奶奶站在柿子树下,苍老破败的树枝映衬得她格外苍老。“你去哪儿啊?”奶奶用沙哑的声音问我,我淡淡地回答:“去镇上”“啊?去哪儿?”“去镇上”我不耐烦地回答,然后爸爸就走了。谁又能想到,这成了我一生的遗憾。
第二天一大早,奶奶在床上不能起来,急忙送往镇上的医院。车子风风火火地经过柿子树时,带走了最后的几片残叶。医院里,洁白的墙,洁白的医生大褂,以及洁白的病床。我因为要上学,匆匆忙忙地看了她几眼,心里想着,等我放假了就来看你,就这样我走向了去学校的路。谁又能想到,这成了永别。
知道奶奶去世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是平静的,平静的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我在那棵柿子树下站了好久,感受着那天的明媚。可在这寒冷的秋末,柿子树显得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姑妈们整理遗物时,我看到了我儿时用纸折的钱包,制作粗糙的布袋……她都收藏着啊……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吃过柿子,也没有去看过那棵柿子树。但我希望,天堂里会有柿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