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愿望,他能看到我组建家庭,看到很多好风景…我有个梦,梦里面有他…
我相信着一个很幼稚的谎言:他在天堂喝茶,看着我们长大,只是太累不想说话了而已。其实我一直都不相信有天堂这个地方,直到真的经历了生死离别,我才发觉天堂是心灵的寄托,我不想否认它的存在。
他每天都练太极剑,他会吹笛子,腰杆倍儿直,他给我的印象真的很英气也很和蔼,因为他总爱笑。
“我不去幼儿园,我不想去”这是我小时候说的最多的话,爸妈上班,一直跟着爷爷奶奶,老人总是宠爱孩子,我的耍赖撒泼屡试不爽。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送几次也就适应了,而我进了幼儿园就开始哭,一直哭到老师打电话找家长接回家。要不,就耍小聪明,闹肚子疼,头疼这些小把戏。
“你不去,你爸你妈要生气的”
“你在,他们不生气的,我想骑大马”(骑大马:骑到人的背上,被骑的人爬着走)
“好,骑大马,你以后也带着爷爷骑马去别的地方”
“嘻嘻嘻,我以后开着车带爷爷去国外,给爷爷买好多东西……”
我的幼儿园生活基本靠着我的耍赖撒泼没去几天,自己作的孽自己承担,我的小学第一次拼音测试全班最差。 全家人都担心我上学会跟幼儿园一样,相反我上学却一点事都没有。爷爷买了一辆三轮车,每天来接送我,每天放学我总能在人群中看见那辆红色三轮车。为了方便我坐,爷爷找了个板子,放在车上铺上了绿色的垫子,现在想来,配色还是有些潮流,这一辆三轮车陪伴了我们四年。
“换新车子啦”我看着眼前一辆三轮车喊到”
“换一辆大一点的,有时候你奶奶也能坐,那辆掉漆不好骑了,支撑不了你的初中”
“嘿嘿,新车子蹬起来真快,爷爷,这一辆能支撑到我高中毕业麽”
“高中就是你爸妈送你了,初中上两年你就得每天回家跟你爸爸妈妈一起了,光跟着爷爷,怎么学习呀”
果然,初三也就跟着爸爸妈妈了,虽然每天中午还是回爷爷奶奶家吃饭,但是呆的时间越发少了,有时候周末也不回去,直到初中毕业的假期,我又回到了爷爷奶奶家,跟着他们赶集市,逛超市,我又坐上了那一辆三轮车,那辆三轮车也不比前两年新了,许是我长大了,爷爷蹬得没有那么顺畅了。
“爷爷,我去重点高中了”
“好,好,爷爷请你吃好吃的,想吃啥”
“不让爷爷请,让我爸妈请,我邀请爷爷来吃,等我赚钱,我请你吃”初中毕业不再像小时候了,心里越发心疼老人。
高中离家里有些远,只能住校,两周回一次家,明令禁止带手机,我还是偷偷的带着,打电话。
“爷爷,我下周就回去了,你身体咋样啊,没感冒啥的吧”
“没,你好好学,宝儿,爷爷很想你”
爷爷耳朵已经有些背了,话筒里声音显得有些大,从初中在家待的少了之后,爷爷在电话里喜欢叫我宝儿,有时候听不清我说的话他就会笑笑,说我等着你回来,我总会因为这些话掉泪,不知道是不适应住校还是心里舍不得挂掉电话的原因。每周回家,都会看到桌子上摆许多吃的,糖炒栗子,沙琪玛,小蛋糕…有些我没有那么爱吃,但是是他买的我都会吃,他都记得,每周都会有那些零食。
“我去超市买酸奶,我想不起来你喝的那种包装了,我问人家,人家说都在喝这样的,我就买回来了,你看看…”
“好喝好喝,你咋买这么多啊,以后别买了,我爸妈买吧”
“吃不完的带回去,带到学校,你那学校超市不是小麽,也买不着东西”每次从爷爷家回学校,我就止不住的掉眼泪,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饱满的情感。随着年级的升高,假期越发少,课程越发多,还要补习,和爷爷的联系只是通过电话了。
高考这一年的五月,五一珍贵的一天假期,跟家里人团聚。
“晶晶马上就毕业了,还有一个月,好好学,考上好大学,爷爷再请你吃饭”
大了不比小时候,黏在身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许多煽情的话也只能在心里说不出。
从高二开始爸妈陪读了,五月二号,中午家里没有人,只有一张爸爸留得字条:你自己热饭,爷爷住院了,我去看看。晚上只有妈妈回来“没事儿,你爷爷就是心脏供血不足,打打点滴就出院了”我没在多问。后来的每天我都会问一句出院了么,我没有打电话,因为妈妈说医院也不方便接。我也不敢多问,怕妈妈觉得心思不在学习上。“还没出院,你这周不放假,等着下周如果还没出院,我带你去看你他”
八号,我至今也记得这个日子,中午妈妈回来做的炒面,还有一个阿姨。“今天咋做炒面了,不是说做虾”妈妈什么也没有说,什么表情也没有,只催着我快吃。“妈,这周要放假了,爷爷什么时候出院”妈妈看了看我,收拾着碗筷说,“你爷爷没了,我给你请假了,下午回家。”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撒泼,觉得自己活在梦里。我从来都没有那种当头一棒的感觉,也不知道我的眼泪能有那么快就模糊眼睛。车上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回到奶奶家全是人,妈妈只让我在照片前磕头,那时候我冷静的可怕,连眼泪也擦的干干净净,奶奶躺在床上,也起不了身,那一刻的奶奶仿佛被人抽了魂魄去,没有精气神和力气。
我再次见到爷爷的时候,已经是画好了妆,躺在那不让人靠近,我从未见过他那么精致的样子,很安详。那个时候我真的哭出来了,哭的连声音都发不出,也不让任何人碰我,我只盯着躺在那的人,直到爸妈把我拉走。或许那个时候我才真的相信那个让我骑大马,骑着三轮车送我,说想我,给我买零食的人离开了,彻底离开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后来听爸爸说,他陪着爷爷的,走的太急了,什么话也没说,他在病房里总能提到你,他很想你,也会跟隔壁病床的说他孙女很孝顺出院之后他孙女会带着他玩。你也好好学习,你爷爷也盼望着你考个大学。我没说一句话,心里有些怪父母,如果能早一点带我来医院,如果能不时时刻刻提学习是不是能多说几句话。后几天没有一个人敢在我面前提爷爷,我也很少开口讲话,只是一直留着那张小时候的照片。心里暗骂自己不多照一点照片,不多留一些纪念。
地下室里的三轮车还在,爷爷练的太极剑还在,其他的全都已经烧了。包括有爷爷的照片,后来因为怕奶奶睹物思人索性三轮车和剑也都处理了。我看着三轮车被卖掉,钻心的舍不得。
如今,高考过去两年了,陪我长大的人,却没能看到我成年。剩下的只有我偷偷留下的照片,还有小学他买的本子和带有他签字的书。有时候脑子里全都是那个喜欢笑的老人的音容笑貌,耳朵仿佛能听到他说想我…离开就真的什么都不留下,火烧了所有相关东西,却烧不了那些记忆。 每一年的生日,不再去饭店吃饭,因为少了一个位子,新年仿佛也不那么热闹了,心里永远有一块空缺填不满…
我有一个梦,梦里面我带着他们外出,他坐在摇椅上,我在后面给他揉肩,陪他们逛花园…我有一个愿望,他出席了我的婚礼,坐在离我最近的地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