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对家的定义就是现在我待的地方,我以为从小长大的这个破房子就叫做“家”,我在这学会了说话走路,慢慢的长大,后来幼儿园的时候,放学就会回家,当时都不知道家是什么意思,就只知道家里有妈妈,有做好的饭菜,她在等我,如果回去晚了或者贪玩不回去我会挨打。
从每天都回去,到初中每个星期回去一次,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走了都会再回到这里,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周一拿着生活费去上课,周五回来,我知道家里有人在等我,做好了我最爱吃的饭菜,给我准备了生活费,而我那时候也会把攒的钱买很多零食,偷偷和弟弟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吃的欢快。
如果你问我,我想家吗,是想的吧,要不然每次星期都那么开心干嘛,每次暑假她好像比我还开心。
高中的时候,慢慢的开始有了除了友情和亲情以外的感情,莫名其妙的那叫爱情,它能打败一切感情,它可以让你变得不想回家,它可以让你变得不想和朋友在一起,心里就只有他,而我那时候高二恰巧中了它的毒,无可救药的那种,我抛弃了她,抛弃了家,忘了父母为了这个家有多辛苦,忘了她在等我,那一桌精心准备的饭菜像是没了味道一样…她越来越担心,我越来越叛逆,越来越不想回家。
考上大学的那年,我离开家去了无锡,那里有我的爸爸,而他过不久就要出国打工,而她在家等我们,种了很多菜很多瓜,等我们回家,而爸爸结束了在无锡六年的打工生涯,回家了一周以后飞去了新加坡,那一周她很辛苦,很紧张,很难过,因为整个家都压在了她身上,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在爸爸走的后一天,我独自一人去了苏州,美名其曰的去打工挣钱,其实是去找他,高中的的心跳,那时感觉家没有他好,我喜欢有他的地方,而她一直担心我,而我没有选择回家。
度过了疯狂的暑假,我要去读大学了,他要留下复读,那次离开她,终身难忘,那年我一个人去学校报到,她怕我用学校被子过敏,给我带了两个她自己做了好久的被子,带了行李箱,带了背包,还拉着大被子,当我挤大巴的时候,乘务人员不让送,我就自己扛着这些东西挤过去了,很费劲,她隔着栏杆眼泪都要急出来了,后来舍友告诉我,第一次见到我的那天,我真的土的可以,那天下了大雨,被子全湿了,我没告诉她,我说一切都好,那一夜没睡,就拿着吹风机吹被子了。
说来很奇怪,读了大学以后的每次回家我都感觉家很奇怪,当我下了公交,会看到她黝黑的脸,那种接我的喜悦,不知道怎么表达,总是问我想吃什么,我知道,我回来的前几天她就一直念叨着我,想着怎么给我做饭,这么多天我该怎么过,看到通往我家路的那一刻,我在想,我家是这样的呀,到处都是草,家里有鸡有鸭还有羊,房子里的墙皮有时候会落下来,地上很脏,屋里很暗…
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一次我失恋了,回家以后就躺在床上,翻着手机,两三天不想说话,也不理她,终于她踹开了我屋里的门,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很疼,特别响,我看到她在哭,她手在抖,我也在哭,她抖着手给我擦眼泪梳头发,带我去逛街,带我去买衣服,我知道她在心疼,并不是生气,从那开始,我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爱我自己,也爱她,喜欢给她打电话,喜欢放了学插个耳机听她说在干嘛,她总是笑着,很开心,也喜欢和爸爸聊天,那时候我觉得家真好,我是幸福的孩子。
当有一天我感觉到心总是慌得睡不着,我跟我发小说,我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突然一通电话,说她病了,很多人都在我家,她自己还抢过去电话说她没事,那时候我就觉得完了,她真的病了,我到医院的时候不敢相信躺在床上的是她,瘦了几十斤,肚子很大,医生告诉我,她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肝癌晚期,那时候感觉天塌了,家也没了
她从徐州转到家得时候她以为自己好了,超级开心,自己抱着东西和我爸回家了,我回家的时候她说要教我做饭,做我们最喜欢喝的汤,那时候她一直看着我,像是看宝贝一样,笑着看着我,好像在说,你终于长大了,我做饭,她添柴,第一次教我做饭,也是最后一次,那天她生日,我五点钟就在丰县的蛋糕房门口等着,给她买了一个紫色的蛋糕,第一次给她过生日,其实那天并不是她生日,她真正的生日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的那天。
我回南京以后,她就被送进了县城的医院,因为吐血,因为太痛了,住了一个月,那一个月,最珍贵,也最烦躁,珍贵的是我和她相处的最后一个月,烦躁的是每天都被人打扰,她在病房里念叨着家里的鸡鸭鹅,地里住的菜,她说知道我们暑假都回来,种了好多菜,不知道长得怎么样,那时候真想过回以前的日子,可是已经晚了。家对她来说遥不可及,对我来说,痛不欲生。
她病重的那几天就想回家,让我爸带她回家,而我在考试,我知道她在等我,我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哭了一路,还是没能送她,好多话没来得及讲,都不敢去抱她,看着她被盖上了布,送她离开家去了殡仪馆,这是我第一次送她去远的地方,我疯了一样的叫她跑,起来跑,因为那会疼,那几天我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发疯的哭,拼命地叫她,她再也没回应过我,那时候的家让我窒息,感觉不到空气。
后来她走后的第一年,我过年不想回家,可爸爸和弟弟都回来了,没人帮我们做饭,没人跟我们斗嘴,我爸去坟上哭过,我又偷偷的去哭,这一年过得特别难,后来我爸又去了新加坡,我去南京,我弟在县城学汽车美容,一家人各自安好,浪迹天涯,家在哪,我也不知道,也找不到了。
今年回家,家里只有爷爷奶奶,我就特别想要一套房子,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小单间的房子,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可以藏在里面,那不算是家,像是个寻找的避难所一样的,我要挣钱,去买个房子,去买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