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深夜我推车走出地库,在转过转角的一瞬间,潜意识在我的耳边响起这样一个声音,又让我追寻那个声音看去。一个蜷坐着的保安抬起头,脸上挂着一种慵懒的惊奇。
门廊的时钟指向零点,没有“再见”。
那憨憨的一声“再见”,属于保安小胖,如果再胖一些,我愿意叫他白小胖。
在过去的一年中,我几乎是办公室里面走得最晚的人。走得晚,初是因为加班,而后开了先例,则是因为拖延。下班之后无可事事,不如呆在单位,在白天熙熙攘攘,夜里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起一盏孤灯,独享一份惬意,说是加班也好,学习考证也好,反正都归于网络的闲逛和看电影的消磨。但是,这份惬意往往随着时钟走向零点,转变成一种深深的负罪感。一晚上就这么荒废了,狗屁没干!
空虚随着消磨而膨胀,膨胀的空虚让我更加疲惫。
我怀着内疚想抓紧时间赶回去。
记不清是哪一天,当我推出转过转角的时候,一声憨厚而又响亮的“再见”撞进我的耳鼓。那是新来的小保安,十六七岁的模样的半大孩子,白净的圆脸,纯净的双眼。他坐在地库下坡的尽头,那是风口。
大国企里面皆是关系。大概是因为没什么关系,才会落到值夜班地库的班,也许是因为有关系,不用守在正门门岗。也许是他妈妈教他的要有礼貌,所以他会合每一个夜半从地库离开单位的人,问候一句再见。
焦虑和负罪感突然一下子轻松了,我轻松的回应着。
“再见”
这是我整晚听的第一句话。
这是我整晚说的第一句话。
从此之后晚走的我就熟悉了这声“再见”,我会向他招手致意,我也会尽量在路过的时候少发出声音,不把他惊醒。他太敬业了,一旦醒了,他会马上对我说“再见”。
但是今晚,“再见”消失了。
保安垂头又昏昏去,门廊的时钟指向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