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厂时说好的三个月加工资,现在都四个多月了,加工资的事还是八字没一撇,一点消息都没有。我问人事小姐,人事小姐说领导没安排,她也做不了主,要我去找领导。我找到当初招我进来的副理,说:“副理,你好。我是四个月前你招进来的电工,还记得我吗?”
“记得,厂里就你一个电工,怎么会不记得呢。”副理说,副理在招我进来时,对我的技术还是蛮认可的,在这百十人的小厂,低头不见抬头见,哪里会不认得呢。
“副理,进厂时说好了的,在招工表上也注明了,在第三个月给我加工资,你还记得吗?”我问。
“是啊,怎么了?”
“可是,上个月并没有给我加工资啊!”我说。
“这样?我去给你问下。”副理走进办公室,和人事小姐低声交谈着,人事小姐先是点头,接着摇头,最后低着头站在一边不敢说话。副理的脸也由晴转阴到多云,最后有点小愤怒,脸色变得铁青。出来对我说:“有人不同意,说要六个月才给你加工资。”
“为什么?”
“我也没办法,”副理两手一探,耸耸肩说。其实,进厂没多久,我就听副理和经理两人势成水火,互相拆台,没想到我这个小电工也成了他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我不知是应该感到荣幸还是悲哀。想到这家小电镀厂的劳保措施较差,排风设备也多有纰漏,各种电器在酸液挥发的汽体中腐化的很快,每天都要修拆排风扇热电棒什么的,就算戴着椽胶手套,双手也被酸水挥发的汽体染得黄黄的,被工友们戏称为黄金手。干的时间不长,还不知道这汽体对呼吸道有没有影响,应该是会有的,厂里的那几个老员工,才三十出头的人,就像一个个半老头子似的,不时还咳嗽几声。为了不做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我决定辞工。
我交辞工书的那天,刚好老板从台湾过来了,他把我叫进办公室,找我谈话。我刚想坐在老板对面的椅子上,经理一声断喝:“没礼貌,和领导谈话要立正站好。”
我听说台湾的男人都当过兵,喜欢搞部队那一套。站就站吧,反正都准备走人了,也不在乎多站这几分钟。
“没事,坐吧,”老板不错,和和气气对我说。“不用,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故做幽默风趣地说。
“我听说你这个小伙子技术不错,”老板说,“我问你个问题,中国什么最多?”
“中国人最多,”我想到到处都是打工仔,说。
“不,中国的官最多,”老板有意无意的看了经理一眼。
“也是。”我附合说。
“有些人有了一点小权,正事不做,拉后腿的事却做得欢。”老板说完又狠狠地噔了经理一眼,经理的脸上挂不住了,甩门而去。
经理离开后,老板又和我聊了一些电工技术和生产管理的事,最后问我:“我看你还是先不要走了,我吩咐他们给你加工资。”
“怎么样?”副理也问。
想到经理甩门离开时恶狠狠的表情,虽然老板好像比较欣赏我,但一个月在厂里也呆不了几天,老板离开后经理能给我好果子吃吗?自己凭技术打工,在那里打工还不是打工,何必在这里自讨没趣,看别人的脸色做事。想到这里,我对老板摇了摇头,说:“我还是走吧!”或许是我不给老板的面子,老板说:“你也不用辞工了,我立即炒掉你。”
炒老板鱿鱼和被老板炒鱿鱼,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晚上,我拿着工资离开了这家电镀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