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在我小的时候,身边的小伙伴们都乐此不疲的把各处发现的桃树杏树苗移到自己家中。
这些地方往往是各处倒过垃圾的地方。桃核杏核找准机会就破壳而出,但相当一部分时运不济,被热爱它们的孩子们发现了。
几乎无一例外,这些被发现的无主之苗都需要被它的发现者强行搬回家。而移植果苗,有着严苛的程序:
第一步是先大呼小叫一番,一则炫耀,二则宣示主权,类似于大航海时代征服者们需第一时间在新大陆插上他们的国旗一样。
第二步则是就近找一根木棍或瓦片,充当挖掘工具。
第三步便是开挖。如果果苗会说话,在这一步骤肯定会骂娘。施工方此时心情激动双手颤抖,难免弄断根须,学术上这叫“破坏性发掘”。
连挖带拽的把果苗从地里薅出来后,就是第四步了:运送回家。这一步并不如想象中简单,事实上,这是最具技术性和仪式感的一环:首先,你要给果树苗的根包上土,讲究人还会找个破方便面袋子,做到滴土不漏;其次,你还要时刻注意太阳的动向。传说有云,小树苗的根不能让太阳看见,否则太阳就会施法把树苗弄死。这当然有科学依据,但孩子嘛,只理解字面意思,把果苗藏在衣服里,或随着走路方向变化调整拿树苗手的位置,以保证始终不被邪恶的太阳看见。一大群看热闹兼出谋划策的热心小群众会一路护送,随时盯着爱祸害果苗的太阳,像一群正义的骑士。此时,连话也不敢大声说,不唯怕太阳看见,似乎也怕尖耳朵的太阳听见。当然,有时不免保护不周,被邪恶的太阳瞟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宣布果苗活不成了,还想继续看热闹的则表示太阳刚才在云里,没看见,不碍事。
心情惴惴的到了家,就该第五步了:给树苗新家选址。墙边?有远见卓识的表示,树会生长,种在墙边是个麻烦。猪圈旁?有美学专家认为,这样子有碍观瞻不好看。研讨片刻,决定种在井边--事实上,这也是之前几棵果苗的阵亡阵地。
选好址后,便是第六步,把果苗种进去。挖个坑,填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对于农村的孩子,种东西似乎不是难事。这种时候,果苗往往蔫了,耷拉着脑袋,仿佛在叹息世事无常福祸无端,似乎在哀怨造化弄人命运多舛。
蔫了不怕,浇些水。再用几块砖围起来,制造一个坚不可摧的小小城池。一切做完,还要蹲旁边看,恨不得眼看着小果苗长到参天,开出粉如云霞的花,结出瑶池蟠桃般的果。
但大多数果苗都会死去。只留下空空的城池遗迹,和一棵悲伤的少年的心。惨案原因呢?肯定跟自己没关系,一定是太阳,凑准机会,恶狠狠的盯了果苗的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