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种姿势,能同时承载快乐、悲伤、愤怒、希望、回忆等等情感,还体现出生而为人的那一股热情的,我想,应该是奔跑吧。
我喜欢奔跑,喜欢感受身体每一块肌肉有所律动的感觉,喜欢流动的风掠过耳际的那一抹凉,喜欢波浪般起伏的黑色发尾,喜欢能快速到达已知或未知的前方的信心与忐忑。我可以在狗尾草摇曳的山坡下奔跑,可以在一望无际的草原的绿色浪涌中穿梭,甚至,当我走在拥挤的人流之中,我也会想象自己身体轻盈地跃起,脱离人群,然后向前奔跑,俯瞰脚下人们的气息糅合出来的疲惫、无奈与厌倦,再让自己奔跑时卷起来的风将这些黑暗面一并带走。
奔跑有时于我而言,是一种释放。我可以将脑海中的所有事情暂时封存,留出一大片空白,填充进我眼前摇摇晃晃的世界。跑着跑着,流出的汗、呼出的气,将日常中一点一点积累的暗面全数交出,最后蒸发,在暮色温柔的拥抱中消散殆尽。当脚步缓缓停下,头往上一仰,长呼之前胸口中积累的气,睁开眼,天上被灯光浸染的云,和我的身体一样,轻飘飘的。
奔跑有时于我而言,又是一种伪装。我用身体的颤动包裹住自己无能为力的哀伤,用挥舞的双手掩住自己流泪的眼,用每一次沉重的脚步声,遮挡喉咙间驻留已久的阵阵呜咽。摇摇晃晃的视线模糊了来来往往的陌生人脸,我在这一片以为无人发现侥幸中悄悄安慰自己的脆弱。
奔跑更多时候是给我勇气。迈开双腿的时候,风似乎在推着我,枝丫上的花朵会顺着我的方向往前凝望,地上拉长的影子拾捡我不小心掉落的珍贵的回忆。而我可以什么都不管,只顾自往前,去奔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去伸手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去追赶回乡的最后一班火车,去睁开眼看心驰神往已久的另一个世界。奔跑时的这份勇气,来自于直视前方的专注眼神,来自一阵阵掷地有声的笃定脚步,来自突然间胸口塞满力量的充实感觉,来自想抛开过往、剥落伪装,在天地照耀间展示最真实的自己的冲动。
电影《阿甘正传》中,主角阿甘一辈子听到最多的词,不是“加油”,不是“我爱你”,而是“跑”。
“遇到麻烦,不要逞强,你就跑,跑得远远的。”
于是阿甘真的跑的很远,他跑过云雨翻涌的山谷,跑过海浪呼啸的戈壁,跑过繁华喧嚣的闹市,跑过万籁俱寂的深夜,跑过绚丽多彩的黄昏。他用一生去跑,他脚步下卷起来的风,拉扯了许多内心彷徨的陌生看客的心。
因此,可以说,奔跑的人是专注的,是勇敢的,是有希望的。
我记得,人类有一个与生俱来的特点,那就是可以跑很久很久。奔跑不仅使古时人类跨过了几千年来的自然考验,也可以让如今的人跨过许多生活中大大小小的坎。
因为,当奔跑时,你可以感觉到血液的涌动,呼吸的急促,汗水的凝结与蒸发,以及天空、街道、树影在你眼前形成的幻影。
你感觉到了生命,而生命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