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中太清春——浅说西林春

晚清词学大家况惠风曾有言“八旗论词,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其中的“成容若”便是那位名贯三百年来的乌衣公子——纳兰性德。而这里的“太清春”,自是指顾太清。

且先看这首小令。

代表词作

早春怨·春夜
杨柳风斜。黄昏人静,睡稳栖鸦。短烛烧残,长更坐尽,小篆添些。
红楼不闭窗纱。被一缕、春痕暗遮。淡淡轻烟,溶溶院落,月在梨花。

小注

小篆:香炉,香盘。《九张机》有“炉添小篆,日长一线,相对绣工迟。”

红楼:富贵人家女子的住房。白居易《秦中吟》有“红楼富家女,金缕绣罗襦”。

溶溶句:本句化自晏殊《寓意》“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句。

这首词大约是写于奕绘离世的八年之后。

奕绘是顾太清的丈夫,全名为爱新觉罗奕绘,是乾隆皇帝第五子永琪之孙。为人儒雅,善于书画,尤好诗文,在当时已然是一位比较出色的宗室诗人。

然而西林春虽然是八旗中人,却奈何因为先人的“文字狱”成为“罪臣之后”,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京城,客居于江南。

原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却在奕绘一次游江南聚会中相见了。也就这么一相见,彼此便已是一见倾心。(也有一说是西林春入荣王府教小格格习字,因而结识了荣亲王永琪的孙子奕绘,二人年龄相当,志趣相投,爱情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可一个是“罪臣之后”,一个是“宗室皇亲”,就当时的制度而言,他们是很难能够在一起的。

回京之后的奕绘便利用自己的关系上下活动,最终西林春以二等护卫顾文星之女的身份通报了宗人府,这才使得有情人忠诚眷属。也在此刻起顾春便成了西林春,这个女孩的新名字。

顾春嫁给奕绘时,奕绘已有正妻妙华夫人,跟很多我们看到的清宫剧不一样,顾春与妙华夫人的关系很好二人情同姐妹。与奕绘的关系自不必说,虽是侧福晋,但赌书泼茶,琴瑟和鸣。而后来妙华夫人不幸病逝,奕绘也没有再娶,陪在奕绘身边的一直都是这位现在叫做顾春的女子。

君字子章,我自字子春。君号太素,那我便号太清。

可惜好景不长,奕绘四十岁时身染重病,药石无灵,不久后就去世了。奕绘的继承者是他与妙华夫人的长子载钧,在载钧看来是顾太清抢走了他父亲对他母亲的关爱,是以载钧袭位不久,便将顾春连同顾春的儿女一通赶出了王府(也有民间说法是与和龚自珍的绯闻有关)。

可是事情总是会出现转变,周易中也将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吗?载钧之后也因病身亡了,但是他并没有后人。王府又再一次找到了顾太清,让顾太清的孙子继承了爵位,顾太清也重回的了王府,度过了一个安稳的晚年。

词作小解

上阙沿一条时间线(黄昏到深夜),两个分镜(屋外和屋内)。将当下的环境,以及作者辗转的心境烘托。

春风一定是柔和的,吹动着屋外的杨柳随风摇摆,虽才黄昏十分,但四下已是无人走动、人声寂静了。隐约间看到了几只白日里聒噪的乌鸦,也在栖息的地方稳稳的开始酣睡。

可是作者并没有和屋外这样安静的环境达成和谐,至少她的内心不是如此安静。屋子里蜡烛都烧短了,但由于她担忧这什么,思考这个什么,迟迟不肯睡去。只是稍稍起身,给香炉中在添些香料,便有继续思考。

下阙时间以推展到了深夜,作者依旧未睡。不但没有睡下,就连窗户都没有关。一轮月色照下,窗外树影子落到了窗纱上。作者看着香炉中的烟,窗外被月光照得洁白似梨花般的院子,依旧在思考些什么。

全词无一笔写情,却满篇含情。所有景物,无一列外的都是看在眼中,感在心头。被赶出王府,丧失伴侣,流言蜚语。在此际去怀人,何其哀伤,但又无法说得过于激励,只有将这一方浓情寄之于景,转浓为淡,哀而不伤的好。

一切来得那么匆忙,也走的那么匆忙,昔日在一起的生活已然无法回去,如今只剩下她独看杨柳风斜,月下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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