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
常听同事们讲这个孩子调皮,那个孩子淘气,这个是混世魔王,那个是霸王转世,活活被他们气得半死!我听后不以为然,他们和我小时候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今天要写的土匪不是鄂西北枭雄陈别三,也不是盘距在某某山头的山大王,她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学校离我家不足五百米,地势要比村子高,到学校必上一段小坡。这段五十米长的小山坡却成了我们的乐园。每天放学以后,我不急着回家,而是在这段小坡前“开快活车。”就像现在的滑梯。我坐在上面,双手撑在两边的地面上,“嗞——”的一声,就滑到了下面。然后双膝跪地,用膝盖再攀爬上去。如此循环,没过几天一条裤子就报废了。在扯布需要布票的年代,扯一块新布料该是多么难!爹妈干上一年,到年底生产队余分的时候,也只能分到二三十块钱。这二三十块钱是一家人全年的生活开支。布票是按计划分的,一家几口人,都是按人头分好的,好在过年的时候,能扯上一身新衣服。没有多余布票供这个败家子糟踏。
妈妈每次检查我的衣服,只要有泥土的痕迹,必定赏我几巴掌。为了不挨巴掌,我每次快回家时就把泥土拍打干净,实在拍不干净,就到旁边的小池塘里洗一下,然后到太阳底下跑,直到妈妈站在村头大喊我的乳名,叫我回家吃饭,才往家里走。尽管这样,过不了几天,衣服又破了,没钱做新的,只能用破布补上去。所以我的衣服常常是新三天,旧三天,缝缝补补又三天。妈妈每次给我补衣服时总会吼道:“你是土匪投胎来的,身上都长牙了!”
有一天,堂姐从坡上滑下来时,手没有用好力,扑倒在地面上,从山坡上滑下来,滑了老远的距离。我们冲下去叫她时,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父亲回家路过这里把她背回了家,两天后,堂姐竟然去世了!从此以后,我再不敢去开“快活车”。
不开快活车,我也不闲着。上树掏鸟窝去,捉几只小鸟下来玩,或者摸几个鸟蛋煮了吃。这可是大补呀!因此村里村外,只要看到鸟窝,我一定会三下五去二爬上树看个究竟,搞点战利品在小伙伴面前炫耀一翻。有时候正在炫耀,小伙伴中就会有人喊:“红,你妈来了!”果然她老人家拿着一根棍子怒气冲冲地向我走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撒腿就跑。眼看就要追上了,我急中生智,跳上窗户,顺着窗户噌噌噌就爬到了层顶。她老人家找个长竹竿棍子想打我,没那么容易!我在房顶到处跑让她打不到。只听见房瓦被踩碎的声音。大概是我妈也听到了瓦碎的声音,担心下雨天要上房顶补漏,只好换一种战术。她把手上的武器全扔了,温和地说:“我不打你了!你下来吧!”这还差不多!我慢慢地从房顶上下到窗子上,趁我妈的手还没有伸过来抓住我,我立马从窗子上跳下来,一溜烟儿跑了。只听我妈在后面大叫:“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有本事的别回来,可我没本事,自然要回家。回家我可不能空着手,我跑出去之后,就去小爹家找了个破篮子和烂盆子,在村里捡破烂,捡粪。等我提着一篮子破铜烂铁和一盆子肥料放在我妈面前时,我妈就开始从破烂里面挑出能用的东西,比如铁钉,或者有巴掌那么大块的布料。一也挑拣一边说:“你每天放学去捡破烂,买了钱,你买本子和笔用,有什么不好呢?非要爬高上低!摔下来,命都沒了!”我知道暴风雨已经过去了!
妈妈常说我是打不改的程咬金,说我三天不挨打,就上房坡揭瓦。便给我取了个艺名“土匪”。当然没有我妈说的那么夸张,我也有不挨打的时候。一到夏天会下暴雨,村口池塘里很快就灌满了水。我们一群孩子会拿着铁锹在池塘边挖一个小口,让池塘的水流出来。然后在下游扎起一个个档位,每一个档位者从档子中间掏一个大洞,让档里的水流下来,把下面小伙伴们的档子冲垮。不管谁的档子被冲垮了,冲的和被冲的孩子都一片欢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