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地挣扎,在浑浊的水里乱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任何可能碰到的东西,让自己不会沉下去。可当我发现这不过是在浪费力气的时候,就放弃了。
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沉,越往下越看不清上面的光线,慢慢被这无边的黑暗笼罩。不远处有个身影飘在一束光里,她在向我招手。是谁呢,想过去看清楚到底是谁在那里。要过去但发现自己一丝力气都没有,任由身体继续下沉,落入深渊。直到那身影最后的一点光消失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睁开眼,还是在黑暗里,窗帘也透不过一丝光线。伸手去摸床头的烟,靠着床挤出一支点着,深吸一口,再慢慢地吐出来。在深夜,只看到指尖的烟头一下又一下的明亮。
很小的时候,可能是七岁或八岁,在老家乡下过着漫长而又欢快的夏天。
田里的水稻还是绿油油的,树枝上的知了还在不停地吵闹着。跑过稻田时,打开手掌拂过稻尖,唰,唰,唰的声音听着莫名的欢乐。经常会停下来,选一根较小的水稻用力扯起来,跟玩伴比谁抛得远。水稻在手里甩几圈顺势抛出去,眼睛盯着水稻在蓝天下划出优美的弧度在最远处落下,然后一起欢呼。
夏天雨水很多,水塘被不断涌出的水填满,那成了游泳的宝地。小小的年纪,跟玩伴在那学游泳,也不胆怯。在浅水处学着狗刨,脚蹬出的水花溅到旁边人的脸上,欢笑地吐出嘴里的水,笑声铺满天空。有时雨会从夜里一直下到早晨,起来看到盆地状的村子一片汪洋。水稻被藏进水里,而水塘,早已成了那片海的一小部分。
大人在担忧今年的收成,而小孩在谋划如何“出海”。拿竹子做成竹筏是最常见的,光着膀子穿短裤站在竹筏上,撑一根竹竿在水上行走的样子像个经验老道的渔民。而拿充满气的汽车内胎当船,在当时是很高端的玩法。趴在轮胎上,用手当伐,慢悠悠的在水里闲逛。
平静的水也不是猛兽,倒不见玩水的人有什么意外,反而不玩水的人被水神拉进水里陪伴。
隔壁的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孩,只有三岁或四岁,跟另一个大点的女孩在被水淹没的稻田边戏水。两个小女孩错误的估计了水的深度,较小的小女孩脚踏空掉进水里,被水吞没后一点动静也没有。大女孩见状立刻跑去最近的房屋找大人来救命,听到消息的大人们赶紧去小女孩落水的地方找人。过了半小时左右,大人在水里摸到了小女孩。消息传遍了小小的村子,到处都是围观的人。
大人抱着小女孩的身体到晒谷场,小女孩的家人早已哭天喊地,求神骂天。不知道小女孩还有没有救,围观的人群中有说把小女孩平放在地上,拿炭灰涂在肚子上,肚子里的水就会出来了。于是住在最近的人回家拿炭灰过来给小女孩涂在肚子上,但涂了很久小女孩肚子里的水也没有出来。这时有个年长的大人说把小女孩放在马背上,趴着可能会吐出水来。于是家里养马的人赶快牵出自家的马,把小女孩放到马背上趴着,可是过了很久小女孩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小女孩的家人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叫了,应该是救不过来了,人群里大家一致这么认为。
我抱着我爸或是我妈的腿,远远的看着,始终不敢过去看曾经熟悉的小女孩,就这样离开。连小女孩埋在什么地方,我都是从村里人零碎的窃谈中得知的。经过山脚,转过眼看了看竹树旁的石堆,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野草杂乱的伸进石堆里,在村里不是有些年纪的大人是没有墓碑的,石堆与周围成了谐和的整体,也许是过了太久之后我才在经过时认真看看的。
后来我上中学了,才知道什么叫人工呼吸。周末回家,偶尔经过埋葬小女孩的石堆,心想:人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呢?
初中毕业的时候,小女孩曾经的妈妈又要了个孩子,是个男孩。
后来不知听谁说,小女孩是领养回来的,好像村子里去领养女孩回来的有几个呢。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我家也领养过一个女孩,但是一年不到又送走了,说是这女孩不聪明,她妈妈还有点傻。
过年回家的时候看到小男孩,已经读三年级了,很是顽皮,还拿小石子砸我。我吓唬似的洋装跑去追他,小男孩拔腿就跑。跑动的身影有点像小女孩,可能是我看错了。要是那时候我会人工呼吸,小女孩是不是就不会死?不一定,就算你会,那么小的年纪也不敢对着别人的嘴做人工呼吸吧!
小男孩的妈妈推开门出来,大声喊叫着:阿弟,快回家吃饭,看你玩得一身都脏兮兮的,打你才肯听话是吧!小男孩撅着嘴瞪着她妈妈,不服气的从她妈妈身边蹭过跑进家门。
小时候家里没有把不聪明的女孩送走的话,我现在也有个亭亭玉立的妹妹了。有个人缠着你腻歪的叫哥哥,哥哥,是什么样感觉?
连抽五支烟了,抬起头把烟高高的吹起来。烟火快到烟嘴了,把烟掐了,躺下身来,盖上被子,侧过身躲开有窗的右边,闭上眼。天未亮,再睡一会吧。
野外一匹马
胡说八道的理想人、流亡者
想到很多不痛不痒的小事,想要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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