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要结婚了,竟然梦见了自己死去的奶奶。关于她的记忆一下子被打开。还记得她坐在老房子门前的石凳上,跟三奶奶摆龙门阵,她说我这个孙女多孝顺,每天放学回来都要来看我,问我病好了没。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病是没有办法好的,只知道她看起来已经完全好了,还能照常去厨房做饭。
也还记得她病情复发的时候,从医院出院回家,仿佛被宣判了死刑。我也不懂,甚至唱起了歌,我是开心的,我从小就喜欢我奶奶,她能回来我很开心。半夜我去床上睡觉的时候,她在痛苦中走了,听大人说她痛得糊涂的时候,还在说自己要炒菜给瑶瑶吃,我还没吃饭。第二天我醒来照常跑去老房子看她,看到奶奶穿好新衣服躺在堂屋里,她去世了。我好难过,可能是十岁之前的事情吧,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以前也珍惜可是时间太短了。知道她爱我我也爱她是很愉快的事情,会撒娇让她给我做竹蜻蜓,她也会拿出她藏的私房钱给我买零食,会让我随便偷拿白糖烤糖水吃,也会给我煮煎蛋面把蛋全部夹给我。
还不清楚的记得外婆的样子,记得她靠在躺椅上病魔缠身脸颊瘦削的模样,记得我和哥哥一人站一边,依偎在她怀里拍照的样子。外婆去世得更早,我才四岁,所以我不知道这是我脑海中本来的印记,还是听妈妈讲过后自己幻想出来然后深深刻在脑子里的,还是看着那张偎在她怀里的照片过后产生的记忆,我迷糊了。只是这些为数不多的关于她的事情,偶尔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对于外公的记忆确实苍白,妈妈也没有很多印象,不知道她的梦里,会不会留下零零散散的痕迹。
还有爷爷,我从小不太喜欢他,因为我可能感受到了他的差别对待。他比较喜欢孙子,不太喜欢孙女。小时候我的压岁钱是五块,哥哥弟弟们都是十块钱,我对此耿耿于怀并且记到了现在。他是摔过一跤就一直不太好,躺在床上没多久就去世了,去世的时候是在我家,那是我亲自在场送走的亲人,我清楚的记得爷爷咽气时候左眼角留下的那滴泪水,现在还深深的记得。也在长大后想起小时候我没交学费,放学老师把我留在教室,爷爷来学校跟老师说我妈妈再过几天就交,不要处罚我。也记起来了跟小伙伴出发赶场之前跑去找他要钱,他磨蹭一会儿还是会给我三五块。也还记得他独自一人在我们家里面住着,电视机里面放着的京剧超级大声,可能是他耳朵不好,也可能是为了掩饰孤单。原来他也是爱我的,只是我当时太小心眼。芥蒂存在于心,就没办法释怀,也是自己可笑。
在《追梦环游记》里面,主人公为了音乐梦想能得到肯定穿越到冥界去找自己的曾曾祖父,见识到真正的彻底的死亡不是我们意义上的去世,那些在人们心中仍然被记得的爱人还没有真正死去,真正死去是在后人记忆中消失了,不再有人记得。这个宇宙中的过去未来都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才是完全的死去。我愿意相信他们还在另外一个世界安稳的过着,等着我们的团聚。而我,作为一个携带着他们基因的后代,又要走去婚姻的围城,孕育下一代,传递着他们的基因,这或许也是他们给我的嫁妆吧,我永远背在身上,也给我成为自己的勇气。
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出嫁前想到这么多,把他们全部都回忆了一遍,很庆幸我还记得,虽然他们都不在了,但是看到镜子前的自己,这不就是嘛!谁能逃过亲情和血缘的羁绊呢。
妈妈为了我出嫁,也开心的带我去商场买东西。被子、被套都想顶着预算买,她跟别人讨价还价的时候也洋溢着开心,我们没有送女出嫁的悲情,她也是想着把她手里存的钱都花完,仿佛这才能算尽到了自己的全力祝我幸福一样。而我也尽着她买,虽然有些东西看起来真的不值得那么贵,但是我想,就像当年外婆给她的那个银手镯,那是她记得一辈子的东西,也是外婆当时能给的最大的努力,她也只不过想把这一份情感传递下去。以后我的女儿,我可能也是这样送她出嫁,钱虽然不能衡量爱,但大力花钱的样子却渗透了爱,我又怎么拒绝呢。
爸爸也很开心,以前听说女儿出嫁父亲都很伤心,仿佛自己的白菜被猪拱了,我们家没有。或许是我没有远嫁,我只是结了个婚。不是谁家媳,也不招谁家婿,我们只是结个婚而已,往后的琐事就等到跟前了再定夺吧。
从此出嫁,带着我的记忆和行囊,走到另一个阶段,成为儿女的父母,看着儿女的背影,又是蹒跚的归途。人这一生啊,建立过多种关系后,才发现为人女是最容易,妈妈能给的基本是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我想我妈妈应该不后悔,我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