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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14日下午一点,周集照例回公司开会。他脑海中预想下午的会议:开头一定是总结上个月的工作,每个人汇报自己手上项目的情况,接着讨论接下来的项目该如何安排。
“真是无聊。”他摸摸自己的左手,俄后轻笑一声,这笑声里夹杂着嘲笑与无奈。
“奇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厌倦了?”周集心想,他从小到大都是长辈眼中的老实孩子,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这样本本分分、安安静静,到了毕业,就像所有同龄人那样,到年纪结婚生子。
他的人生好像缺乏一种真实性,缺乏别人生活里有的那些激情、兴奋与活力。
他已经35岁了,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与足以维持体面的工资,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妻子与他的感情也很好,两人从恋爱时就鲜少吵架,当然也不是没吵过,但大多时候两个人都能和平解决问题。
对于他们这样理智的感情,朋友们都表示羡慕,周集却不懂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他想朋友们不知道他对妻子现在的感觉,两个人现在是战友、伙伴,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亲人。
他们的感情在时间的长河里沉淀成一颗漂亮却毫无意义的石头,对于家庭的责任感将两人紧密联合在一起,牢不可分。
周集有段时间开始怀疑自己的那方面出了问题,他现在看妻子的躶体就像看一件艺术品,她身上充满各种美好的品质,但就是没有唤起人邪念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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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周集一进电梯掏出手机,低头不看任何人。电梯门快关的时候有人慌乱地跑进来,周集瞥一眼来人,是他的同事冯伦。
冯伦也很快发现他,热情地走到周集身边说:“你吃饭没?”
“吃了。”周集说话一向干脆,况且他也不想与冯伦多说什么,因为冯伦做了一些令人不齿的事,公司上下都知道。
“对了,我下个月结婚,过几天给你请帖。”当电梯只剩下他们两个时,冯伦突然说。
周集心里咯噔一声,预感不好,他知道冯伦会再婚,但没想过去参加。就算知道,到时候也可以推脱有事,只发礼金不去现场。
“恭喜啊,但…”周集嘴里的“是”还没说出口,周集就打断了他,自言自语地说:“诶,真没想到三十几岁还要折腾一次。我原本都不想举行婚礼的,但是你也知道,女人嘛,都觉得结婚好玩。”
冯伦的话语里透露出他的无奈,周集不知道他到底是炫耀还是真的不想。他想冯伦没有一点愧疚的心理吗?出轨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人,毁掉自己原本稳固、安宁的家庭,只为了肉体上的欢愉?
“叮咚”
电梯门打开,两人先后步出,之后并肩同行。冯伦没再谈论他的婚礼,转而说起他手上的项目,周集附和地点点头,心不在焉地看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大门。
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远远能看见前台高高的书桌,遮挡住坐在后面的人。公司的前台已经换了好多个,本来这个办公室也只是一个办事处,像周集这样的项目经理,多半的时间都在外面跟进项目,除了开会,鲜少回公司。
当接近公司门口,冯伦不再说话,周集想他是不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他婚外情的消息刚出时,公司大半的人都很惊讶,各种眼神与议论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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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踏进公司,有一个女孩子从前台高高的书桌后起身,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您好,你们两位是…”
“你是新来的前台吧?”周集瞧着那个女孩子不过二十多岁,上身穿一件米白色的毛衣,下身穿一条黑色西装裤,身形不胖不瘦。她的皮肤在冷白色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有几分憔悴,脸上的两个黑眼圈挂在眼下像一片阴影,脸上的表情拘谨,带着五官在小巧的脸上挤成一团。
女孩点点头,身上还带着学生时代的稚嫩,对周集来说,这样的女孩子与他们这种中年男士是两个世界的人。
“哦,我们是公司的员工,回来开会的。我是周集,他是冯伦,是公司的项目经理。”
“哦。”女孩子明显不知道说什么,周集轻笑两声,这让他想起自己刚出大学那会,也是这么羞涩。
“那周经理和冯经理需要喝咖啡什么的吗?我可以泡。”
“不用了,我们公司喝咖啡都是自助,你做自己的事情吧。”周集又与她多说了两句,他以前倒是没有与前台有过多的接触,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与冯伦进入会议室,里面早已坐着两三个同事,大家都等着大老板过来。几个人互相寒暄片刻,原本清冷的办公室立即变得热闹起来,这种职场惯常的活络气氛是周集不擅长的。在这样你来我往中,他常常是面带微笑附和的那个,像一尊欢乐的弥勒佛,带着一点佛性的光辉。
当然公司里也有人看不惯周集这一点,大家都是在俗世里挣扎存活的人,凭什么你每次都装作菩萨一样,真是惹人厌。
周集也知道有人对自己这样的态度不满,他想自己真是那样带着“佛性的光辉”吗?事实的真相只是自己戴着一张面具,戴久了便脱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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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一个月因为项目的缘故,周集经常性地回公司处理手头的文件。
每次回去一进办公室的门,周集便看见那个女孩子低头玩手机,一边玩一边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她的脸庞因为笑容挤作一团,小巧的鹅蛋脸与嘟嘟的嘴唇带着一点少女的粉嫩与肉欲,但有时当她看着手机皱眉时,脸上的迷惑与茫然是一种青春年少的痛苦。
每当看见前台的这个小姑娘,周集总会忆起自己二十岁的光景,在校园里背着书包上课,为一道题解得头痛,甚至为了一本书能穿越一个城市去寻找。
他回不去的青春时光在一个年轻的女孩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周集想他与妻子都是那种将心事与秘密藏在心里的人,他们的脸上是成人惯有的冷漠,内心里渴望一次释放又无处可解。
周集忽然明白冯伦为何出轨,谁人不贪恋青春,即便已经历过,留下种种的遗憾与痛苦,但那毕竟是自己精力旺盛的时候,全身都洋溢着太阳的光辉。
这一次手头的工作比较少,加班到七点周集便要下班,走到门口看前台的那个女孩面对着电脑还没走,心里一动问:“还没下班?”
“啊,周经理。”女孩手足无措地垂下放在键盘上的手,转而笑了一声说:“今天有几份资料要做,所以晚了,我马上就下班了。”
“是吗?那,我先走了。”周集奇怪地变作一个羞涩的人,他的心垂着一样东西,迫使他变作另一个人。
他迟钝地抬脚朝门口走去,站在玻璃门的左侧,女孩敲击键盘的声音在他耳边噼里啪啦,周集像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转身问:“那个,你吃晚饭了没?要不我们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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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吧,反正我回去也是一个人。”女孩将电脑关机,周集依旧站在门口,他的心里涌起一种诡异难以表达的情绪。
他现在在做的事令人难以理解,结婚后的男人天然有一份责任与女人保持距离,而他是循着冯伦的错误而去。
周集看女孩慌乱地收拾包包,一个很大的黑色托特包,扔进桌上放的一本小说。小说的名字是什么周集没有看清,白蓝相间的封面显出一种寡淡的味道,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会看什么小说呢?周集心想。
女孩终于收拾完毕,她今天穿了一件驼色大衣,脖子围了一条黑色围巾,小巧的脸蛋在围巾与稀疏的刘海之下所剩无几。周集想起妻子从来不留这种韩剧范的发型,妻子的额头饱满,五官看起来成熟大气,留了刘海反倒难看。
他们两个一起走到电梯口,两人尴尬地要命,相互不说话。周集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趁着电梯还没上来的端口问:“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文音。文是文章的文,音是音乐的音。”
“很特别的姓。”
“嗯,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班上姓文的只有我一个,所以很难逃课。”
周集听闻笑了笑,接着问:“你多大了?”
“23。”
“那不是大学才毕业一年。”
“嗯,而且毕业这一年一直都很迷茫,不知道做什么。”文音说话总带一点笑声,大约是面对陌生人的自然反应。
“你这样很正常,我大学毕业那一年也很迷茫。先是在一家小公司工作了几年,后来觉得这样的状态不好,就跳槽来了这家公司。”
“那周经理在这家公司工作多久了?”
“多久,十年了吧。”周集说完想了一下,十年,十年来他都是这样,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无数的人与事,哗啦一下,他到了这个年纪。
“十年!我都不敢想象自己在一家公司待十年。”文音笑了笑,周集附和她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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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公司后面找了一家馆子,点完菜又陷入一阵沉默,相互默契地拿出手机装作很忙的样子。周集的手机专为工作而生,每天微信群里的消息狂轰滥炸,即便半夜也有客户发来的信息。他忽然觉得自己拿出手机也没意思,里面的信息是自己这么多年看惯了的,没有新意。
文音似乎与他一样,她的微信没有几条消息,手机上用的最多的APP是微博与淘宝。每日虽然毫无压力,轻轻松松地玩手机,却也让人厌烦。只是她还装作很忙的样子点着手机,不然与周集该说些什么呢?如何活络气氛,她惯常也不会。
“你大学读的哪个学校?”周集提起桌上的小水壶将文音那套餐具拿过来,杯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周集往碗中注水,为她清洗餐具。
“江城科技大,不过读的工商管理。”文音接过周集洗好的杯子,她一直躲避着周集的眼神,像一只小鹿。
“那是个好学校,我是江大的,就在你们学校隔壁。”
“真的,那真是巧,我们两个学校交界的地方就是一条美食街,平时一到饭点还挺多人的。”
“对啊,我毕业的那年美食街刚好进行改造,本来宿舍一起的哥们准备在那吃一顿散伙饭,都没吃成。”
“那挺遗憾的,不过我们宿舍毕业的时候就是在那吃的饭,现在想想,感觉都过去很久了。”
“比我还久吗?以前上学写作文老是喜欢写‘时光如流水’,当时只是觉得好听,现在到了我这个年纪,是真的体会到了。”
周集刚说完,服务生端着第一道菜过来,文音扬起头脸上笑出两个酒窝说:“没有吧,我看周经理你挺年轻的。”
“有吗?”周集拿起筷子,心里隐隐高兴,又说:“你也不用喊我周经理,听起来怪怪的。”
文音不好意思一笑,每次当她喊周集或者冯伦经理时,如周集所言,十分僵硬。
吃完饭天早已黑了,两人慢慢踱出餐厅,文音嗫嚅地问:“那个周哥,我那份饭钱支付宝转给你吧。”
周集本想不要,转念一想说:“你要不微信转给我吧,我微信里没钱,有时候买东西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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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互加好友,文音将钱转给周集,周集反过来转了相同金额给她。
他本意就不是要钱,这样做并不是他一贯的风格,他从来都是闷不做声的那个,死死压制住自己的冲动与欲望。
文音不是第一个挑起他欲望的女人,只是以前他总能把持住自己,多年来接受的良好教育给他上了一道枷锁。现在对文音,只是他想玩一个游戏,一个可以受他掌控的游戏。
为什么要选文音?周集也不明白,他觉得他们之间有一些相似之处,吸引周集跨出以前不敢跨的那步。
那次吃完饭,周集闲暇的时候便会翻翻文音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鲜少有自拍,更多展现出她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
周集打算周末约文音回学校的美食街,他下个月要出差,估计有一个月都不能见面。他下班后借口资料掉在办公室,需要文音帮忙,让她到楼下的星巴克等他。
拿完资料,为表感谢他要请文音喝咖啡,文音拒绝了,转身想走,周集却拉住她。
周集的动作是下意识的行为,文音却像受了惊吓,反倒离他更远。周集知道自己的动作鲁莽,一面道歉一面心里后悔,现在若是提出与她一起回学校,肯定会被拒绝。他只好装回那个和善的中年男人,与文音道别。
从那天开始,直到出差之前,文音都躲着周集。周集可以理解她的心理,一个已婚男人向自己示好,无论怎样,目的都是不单纯的。
因为文音回避的态度,周集打算放弃自己的计划,他想人之所为人,除了外表,更是因为道德。倘若没有道德的约束,人与动物将会没有区别。
那几天他也会唾弃自己,明明有了如此完美的家庭与生活,为什么要破坏这种平衡?他甚至觉得文音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难题,这个女孩,有一种吸引他的魔力。
7
出差结束回来,正好临近圣诞节,为了缓解之前的尴尬与难堪,周集在网上订了一盒巧克力送给文音。
文音收到巧克力之后是否惊喜,脸上的表情是怎样,周集不太清楚。出差回来后他也没去公司,每天从家里出发去见客户,谈完项目便直接回家。
他想隔除掉文音对他的那种吸引力,像戒毒病人处在戒断期,利用其他的事物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幸地是,就在圣诞节的前三天,文音在微信上发消息给他,想让他陪她一起去一次海洋公园。
周集不知道文音怎么突然变得主动,难道是自己送的那盒巧克力起了作用?抑或是临近节日,让身处异乡的文音有了一种孤独感。
他突然好像有点明白自己与文音的相似之处,在城市钢筋水泥筑起的森林里,周集与她都有点茫然。他们的人生处在截然不同的两个阶段,但对于生活的疲乏感令人无力。
周集决定去赴约。
去海洋公园的前一天,周集第一次对妻子撒谎,借口是与一个客户谈项目。他若无其事地,张着自己的眼睛看着妻子,脸上满是愧疚与不安,好像他真的是那个因为工作而不顾家庭的男人。但在他心里他明白,从第一次撒谎开始,后面都是无法避免的谎言与欺骗。
只是这一点的负罪感在见到文音之后消失殆尽,当她坐到副驾驶,周集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甜甜的,给江市阴郁的冬日带来一点春日的明媚。
他们两个在海洋公园转来转去,时不时停下来拍照,像一对真正的情侣那样。当转到白鲸馆时,已是中午,本来冬天海洋馆的生意就很惨淡,现在到了饭点,人更是少。
他们两个站在白鲸馆巨大的玻璃面前,玻璃幕墙里装的水是真正海洋一样地蓝色,幽深、神秘。蓝色的海水投射在他们脸上,两个人的表情笼罩上一层忧郁的蓝色,刚才的快乐荡然无存,连思绪都跟着沉入海底。
白鲸馆里只有一头白鲸,它独自在偌大的泳池内徜徉,偶尔孤独地发出尖锐的叫声。文音将自己的手贴在幕墙上,馆内寥寥几人,没人注意他们。
文音瘦小的身体贴近玻璃,她的眼眸淹没在幽幽的池水之中,有一种说不清地哀愁。周集感觉自己心里的一部分被牵动,他走上前,按住文音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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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第一次接吻,在从海洋馆出来回到车上。在接吻之前,周集的脑袋什么都没想,文音好像与他一样,两个人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过了两三秒,像有人突然喊了一声“开始”,周集扭过身子,扳过文音的脸开始吻她。
开始文音在挣扎、反抗,俄后她变得主动与强势,她抢占周集的每一寸肌肤。在他的嘴唇上留下牙齿咬啮的痛感,她像一头脆弱却凶猛的野兽,死死压住周集,直到最后快速撤离,崩溃地捂着脸大哭起来。
文音的啜泣声小小的,像雨滴一样打在周集心上,他以前总是看她手足无措,现在该他手足无措一次。
文音一边哭一边说:“你为什么要逼我?要逼我成为这样的女人,为什么?”
周集想她这句话反过来亦然,他们两个都想将过错推给对方,这样在道德上也不会有多差。
只是此时的周集不能这样做,倘若细细算来,确实是他故意引诱,设下陷阱,一步一步让文音无路可退。
他只好俯身抱住文音说:“是我,都是我,你没有任何错。”他反反复复说,将一切的过错揽在身上。文音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身上的香味钻进周集的鼻孔中,在他身体里扎了根。
周集再次吻文音,这一次两人势均力敌,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力向对方展示自己的欲望有多浓烈。他们的心里都燃起一场熊熊大火,烧光所有的羁绊与责任,周集不再是任何人,他只是坐在车里与文音接吻的男人。
9
大概一段感情的刚开始都是愉悦、快乐的。那段时间周集像回到了二十多岁的年纪,文音的年轻终于体现在他们的关系上,两个人像一对热恋的小情侣,无时无刻不想见着对方,为每一次的相处费劲心思。
他们贪婪地不顾一切地要占有彼此,周集在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而妻子也没怀疑,毕竟他们两人的工作都很忙,有时一个月都难得见几次面。
对周集而言,与文音在一起的快乐是用来抵消生活的烦闷,他拥有了别人对他期望的一切,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真正单纯的爱恋,即便没有结果。
但越到后期两个人过于贪婪,原本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文音越来越依赖他,越来越需要他,无论是肉体上还是情感上,文音就像一个黑洞,吸收掉所有的感情。
到了这一地步,两人开始痛苦,周集尚有一丝理智存在,但也不多,过不了多久他恐怕就会像冯伦那样,破坏掉自己原本安稳的一切,寻求另一种平衡。
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藏起自己的情绪,每一次在床上,文音都像发了疯一样展现自己。她颤抖的身体窝在床上,每一刻的表情都在宣告他们爱的浓烈,迎接周集猛烈的撞击。他们的身体在碰撞中迎来一次又一次的升华,直到精疲力竭,沉沉睡去。
在肉体上的欢愉并不能压制住内心的苦痛,两个人都知道这段感情会结束,只是想在结束之前拼劲全力占有彼此。
10
二月份情人节前,周集订了一大束玫瑰送到文音住的地方。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在文音的公寓赤裸相拥,玫瑰花插进玻璃瓶,放在床旁的书桌上,热烈地像一团火。
“我以前老觉得玫瑰花俗气。”文音靠在周集的肩膀上,卧室里开着空调,她的脸上起了一片红晕。
“不过你现在送我的玫瑰花,我觉得好漂亮。”
周集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今天晚上他要早点回去,不然最近几天晚归会引起妻子怀疑。文音见他神色淡淡,内心突然酸涩,翻转身背对着他。
“怎么了?生气了。”周集过去抓住她的手,文音奋力挣开说:“周集,太晚了,你回去吧。”
“没事,我再陪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你回去,回去做你的好丈夫、好爸爸,不要来打扰我。”文音突然坐起来说。
周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文音看着他有些咄咄逼人地问:“我问你,你会离婚娶我吗?”
这个问题文音以前从来没有问过,周集突然很紧张,结结巴巴地说:“我…文音,其实…”
“你不会娶我对吧。”文音惨然一笑,她擦一下嘴巴接着说:“我们俩真是太幼稚了,周集,这本来就是没有结果的。”
周集的心里隐隐约约有几分疼,他想安抚文音,又不知道该如何做。他给不了文音将来,他原本的计划就是一场游戏,只等看到game over就是结束。
他想告诉文音,再等等,等他从香港出差回来。他出差前看好了一条卡地亚的项链,上面可以刻字,他会让人将他们的名字刻在一起,让她知道他是爱她的,即便他给不了她未来。
或许,周集焦急地想,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妻子会发现他的不忠,到那时逼迫他做决定,他就能抛下一切,奋不顾身地与她在一起。
只是太苍白了,现在说什么都像欺骗,周集突然发现在这段关系里他们根本做不到真心,因为做不到的承诺,即便说了也只是谎言。
文音的身体颤抖地比刚才还要厉害,周集的视野越过她看向那束玫瑰,火红的颜色真是美好,只是根本不长久。他突然感到一种恐惧,一种他不是他的恐惧,他做的陷阱根本没有捕获到文音,与文音在一起的快乐都是虚假的,只有现在的痛苦是真的。
周集慌乱地站起身,文音没有挽留他,他颤抖双手穿上内裤,提起裤子,套进毛衣,最后抄起羽绒服与帽子,一句话也没说,一溜烟跑到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