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日

王仙芝濮州起义

取潼关黄巢进京

十二岁的唐僖宗坐了龙位，最喜欢和宫廷中的歌舞小儿玩耍。

每当高兴起来，随手赏赐就是成百上千万。他哪里知道，唐朝国家自从懿宗以来，连年用兵，再加上奢侈浪费，国库已是日益空虚。【874.12上年少，政在臣下，南牙、北司互相矛盾。自懿宗以来，奢侈日甚，用兵不息。赋敛愈急。】

少年皇帝身边最宠用的人叫田令孜。原先僖宗作王子时，田令孜是年轻的马坊使，两人玩得不错。待他当了皇帝，自然把政事全都交给田令孜，管他叫作“阿父”，意思与“男保姆”相近。【〔875.1〕上之为普王也，小马坊使田令孜有宠，及即位，使知枢密，遂擢为中尉。上时年十四，专事游戏，政事一委令孜，呼为“阿父”。】

这田令孜虽说是个太监，颇读了些诗书，明白些事理，心眼儿极多。平日封赏官爵，四品以下都由自己作主，从不跟皇帝打招呼。每次谒见皇帝，总带上几盘糖果食物，两人对面坐着，吃喝玩笑。别的人也不知哪些是皇帝的旨意，哪些是他自作主张。【〔875.1〕令孜颇读书，多巧数，招权纳贿，除官及赐绯紫皆不关白于上。每见，常自备果食两盘，与上相对饮啖，从容良久而退。上与内园小儿狎昵，赏赐乐工、伎儿，所费动以万计，府藏空竭。令孜说上籍两市商旅宝货悉输内库，有陈诉者，付京兆杖杀之。宰相以下，钳口莫敢言。】

此时，河南、山东两地有两位壮士起义造反。濮州人王仙芝在开封府的长垣县出兵，冤句（今山东菏泽）人黄巢也起事响应，声势浩大，中原震动。他们俩都是私盐贩子，黄巢尤其出众。他文武双全，特长于骑马射箭；性格豪爽，喜欢打抱不平。他粗通文史，可是屡次考试进士不中。【〔875.6〕王仙芝及其党尚君长攻陷濮州、曹州，众至数万。天平节度使薛崇出兵击之，为仙芝所败。冤句人黄巢亦聚众数千人应仙芝。巢少与仙芝皆以贩私盐为事，巢善骑谢，喜任侠，粗涉书传，屡举进士不第，遂为盗，与仙芝攻剽州县，横行山东，民之困于重敛者争归之，数月之间，众至数万。】

据说有一次落第之后，写下了两首著名的《菊花诗》倒是流传至今：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待到秋来八九月，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①

诗中豪气奔放，志向远大，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跟随王仙芝，劫富济贫，横行于黄河中下游一带。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的老百姓纷纷加入，数月之内，发展成为浩浩荡荡的起义大军。

第二年，朝廷招降，王仙芝动了念头，准备接受一官半职。【〔876.12〕渥与仙芝约，敛兵不战，许为之奏官】

可黄巢坚决不干。他说：“我们起兵时曾一同发誓要打败官军，横行天下。如今为了个小官竟要投降，这将把将士们放在何处呢？”【〔876.12黄巢以官不及己，大怒曰：“始者共立大誓，横行天下，今独取官赴左军，使此五千馀众安所归乎！”】

话没说完，提起拳头，给了王仙芝一顿好揍，连头也打破了。王仙芝这才改变态度，分给黄巢两千兵力，自领三千，在薪州（今湖北薪春）分道扬尘，各擎义旗，各自为战。【〔876.12因殴仙芝，伤其首，其众喧噪不已。仙芝畏众怒，遂不受命。大掠蕲州，城中之人，半驱半杀，焚其庐舍。渥奔鄂州，敕使奔襄州，镣为贼所拘。贼乃分其军三千馀人从仙芝及尚君长，二千馀人从巢，各分道而去。】

三年后，王仙芝在薪州黄梅山一带战败身亡。【878.2曾元裕奏大破王仙芝于黄梅，杀五万余人，追斩仙芝，传首，余党散去。】

黄巢转战江南，又下广州，再北上江淮之间，直指洛阳。僖宗这小孩子急得六神无主，涕泪交流。田令孜想学唐玄宗出奔蜀中，【〔880.11〕令孜曰：“昔安禄山构逆，玄宗幸蜀以避之。”】

只因大家不同意，才决定死守潼关。【〔880.11〕上不怿，谓令孜曰：“卿且为朕发兵守潼关。”】

潼关历来都是都城长安的咽喉，破了潼关，长安城也就不指望能守住了。事关重大，田令孜亲自出任统帅，带领京师的神策军弓箭手前去阻挡。【〔880.11〕乙亥，张承范等将神策弩手发京师。】

多年来，这神策军在京师之中耀武扬威，神气十足。他们是长安内外有钱人家的子弟，凭着给宦官们送礼拉关系，才在神策营里登记个名字，以图领取丰厚的薪水，是从不进军营去报到的，更别说操练了。平日里穿着漂亮的军服，骑着高头大马，在街市上招摇，却未真的耍刀弄枪。【〔880.11〕神策军士皆长安富家子，赂宦官窜名军籍，厚得禀赐，但华衣怒马，凭势使气，未尝更战陈。】

这一回听说要出征潼关，这些人吓得抱头痛哭，只好出钱去雇街坊里的穷人和老弱病残应差，这些人连兵器都扛不动，可皇帝居然还寄予莫大的希望，登上章信门楼，检阅送行。【〔880.11〕闻当出征，父子聚泣，多以金帛雇病坊贫人代行，往往不能操兵。是日，上御章信门楼临遣之。】

军士们带足了三天的粮米，【〔880.11〕军士裹三日粮而行】直抵潼关。

搜查附近的山林，抓住百把个村民，强迫他们挑水运柴，准备守关。【〔880.12〕搜菁中，得村民百许，使运石汲水，为守御之备】

这时黄巢的六十万大军陆续开到，满山遍野，尽是白色的旗帜。当黄巢本人车驾抵达山脚时，士兵们高呼“万岁”，声震原野。【〔880.12〕是日，黄巢前锋军抵关下，白旗满野，不见其际，克让与战，贼小却，俄而巢至，举军大呼，声振河、华。】

潼关除了大路以外，还有一条小路，平时为了征税，不许行人经过，称为“禁坑”。【880.12关左有谷，平日禁人往来，以榷征税，谓之“禁坑”。】

守军以为黄巢的部队是不会走的，没设守卫。黄巢的大将尚让探知这条小路，挥兵攻到，败退的官兵把灌木丛莽全都踏为平地。【880.12贼至仓猝，官军忘守之，溃兵自谷而入，谷中灌水寿藤茂密如织，一夕践为坦途。】

尚让一路追赶，直接拥向关中平原。潼关失陷了。田令孜率领五百神策军，保护天子和几个王子妃嫔，从金光门逃出。文武百官纷纷躲避，军士游民进入府库搬取金帛，长安顿时陷入无人管理状态，一片混乱。很快，黄巢就打下了京师。【880.12百官退朝，闻乱兵入城，布路窜匿，田令孜帅神策兵五百奉帝自金光门出，惟福、穆、泽、寿四王及妃嫔数人从行，百官皆莫知之。上奔驰昼夜不息，从官多不能及。车驾既去，军士及坊市民竞入府库盗金帛。】当时，关中广泛传播着一首民谣：

八月无霜塞草青，将军骑马出空城。

汉家天子西巡狩，犹向江东更索兵。②

黄巢攻入长安是公元880年的年底。因此，前两句提到八月，意思不很清楚。后两句当然是说唐僖宗逃入西川，又向江东的高骈下令，要他出兵相机攻打黄巢，还是说中了的。

①②这两首歌谣载于《全唐诗·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