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哪吒闹东海

哪吒总爱独来独往，在家里更是如此。对于别人而言，家是他们的避风港。而对于哪吒来说，家不过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当然，他是绝不会跟他父亲同桌吃饭的，大多数他宁愿跟仆人挤一块吃饭，他讨厌按部就班，装模作样。

这半个月以来，陈塘关就只下过一场雨，这雨一下就是半个月。为什么雨下个不停？哪吒知道原因。自从杀死敖丙救出怜儿以来，哪吒一直被李靖禁足在里屋，陈塘关的雨就是从那时开始下的。雨水啪啦啪啦地击打着庭院的那株白色莲花，那是哪吒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东西。哪吒惆怅地望着这一切，担心着眼前的莲花，也担心着海边的怜儿。

他想起那天老龙王叫嚣着要水淹陈塘关，哪吒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杀死一条恶龙，就要让整个城镇都陪着遭殃。而那些恶龙却可以大模大样地吃着村子的居民，在装潢考究的海底宫殿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接受天庭的官爵，每晚睡得跟婴儿一样熟透。而村子里面的人睡觉都要睁开一只眼睛，提着心吊着胆害怕哪一天被扔进海底去。他不明白这种不对等是何时开始有的，也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接纳这种不平等。

他突然想到大家都活得很累，而不仅仅只有自己如此。

哪吒走出屋子，来到空荡荡的庭院，在雨水中静静凝望母亲的莲花。真是奇怪，明明是那么弱小的存在，却那么不畏风雨，永不低头。哪吒闭着眼睛，微垂着头，看起来就像是在默哀。该做个了断了，为了明天的太阳，哪吒在心中默念着。

第二天，雨终于停了，阳光露出了一角。

昨天夜里龙王已经来这里验过尸，据在场的人说，哪吒就倒在那株莲花的面前，他的血染红了整片莲花。他很安静，一点也不像是死了，反道像个熟睡中的孩子。人们发现李靖就在角落里注视着这一切，他把脸掩埋在角落的黑暗中，让人无法看到表情。

老龙王很害怕，虽然他已经确认过哪吒死了，但是他知道哪吒不是一般人，他一定会回来，回来报这个仇。于是他把李靖叫来，告诉李靖哪吒是灾星转世，留着他的尸骨会给陈塘关带来巨大的灾难。

李靖信以为真，回家用三昧真火烧足足了三天三夜，终于将其尸骨烧成灰烬。龙王终于放下心来。没过几天，也忘记了丧子之痛，过回大鱼大肉的奢糜生活。

且说哪吒在临死之际将其灵魂转移到那株莲花身上，本打算等风波过后再度还阳，却没想到自己的肉身竟被李靖烧毁。这使得他对李靖生出了更深的恨意，他怨气缠身，利用身上的红色莲花给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肉身。

随后，他跳入东海，找老龙王算账。海底本该很冰，但是哪吒全然无觉。到了海底，哪吒摸着黑寻找龙王所住的宫殿。“嘭”的一声，哪吒意识到自己好像撞到了一堵墙，他抬头一看，居然是一只十米高的巨大螃蟹。

“喂，那边的小鬼。”螃蟹开口说道。

哪吒琢磨着螃蟹的身份，看到它两只大螯都被巨大的手铐锁住，螃蟹用一只脚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提灯照在哪吒面前。提灯里面的火是液态的，如熔岩一般。

借着微蓝的火光，螃蟹看清楚哪吒，“居然是人类的小孩，”沙哑的声音就像是生锈多年的铜钟所发出来的一样，“我是蟹坊座，是一名武器工匠，全东海最了不起的匠人。可惜得罪了敖氏父子，被那群肮脏龌龊的小人囚禁在此。”

哪吒毫不关心，接过蟹坊座脚上的提灯，径直离去。“等等，你就这样走了？”蟹坊座盯着哪吒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而来，但是我相信我可以帮到你。我肚子里有两件举世无双的武器，只要你帮我离开这里，我就将它们奉上给你。”

哪吒停下脚步，盯着大螃蟹的对角眼没有说话。

“钥匙就在深处的最里面，求你了小兄弟，请把我放出去。”螃蟹恳切地说道，它望着的地方正面有一个又窄又小的入口，哪吒的身躯是足够通过的。

在通过这条幽长而狭窄的通道之后，哪吒来到一处广阔的海域。他游到中间，发现有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正是钥匙。钥匙很大，像一把长剑似的。

哪吒拿走钥匙，将手中提灯挂在上面。然后一手抱住钥匙，一手扇着水，缓缓而游。游着游着，哪吒看到前面有一处黄光，往近一看，分明是两束。一头满口黑牙的大鬼鲨瞪着透黄发亮的大眼睛正朝这边游过来。它体形巨大，约有五十米长，粗壮的脖子上悬挂着成千上万的骷髅头。

眼见鬼鲨越游越近，哪吒瞪着大眼睛准备迎战。好在有惊无险，大鬼鲨似乎并未发现哪吒，径直游走了。

哪吒松了一口气后，加快游泳速度赶紧逃离了这里。

回到原处，哪吒看到那只大螃蟹正优哉游哉地打着盹，嘴里满是泡沫。哪吒走近去，蟹坊座刚好醒来。

“哦，你回来啦？”蟹坊座伸出舌头扫了一圈，清一清嘴边的泡沫。

“你想害死我不成！”哪吒把钥匙往螃蟹的大饼脸上一丢怒喝道，“拿去！”

蟹坊座伸出长长的舌头卷住钥匙，骨碌骨碌地转动钥匙打开手铐后，扭了扭巨钳，眯起眼睛对着哪吒说道：“小兄弟，我怎么会让你去送死呢？那头鬼鲨在水中的视力极差，全凭猎物的心脏跳动来感应位置。你去是最安全的。”

“少废话！我还要找老泥鳅算账，赶紧把兵器给我。”

“老泥鳅？”蟹坊座眼睛眯成一道缝。“是那条万恶的淫龙吗？该死的畜生老王八！”螃蟹说着张开大嘴，吐出滑溜溜的舌头，舌头一摊开，里面有一支长枪跟一对靴子。

“这是火尖枪跟风火轮之靴，蟹某人的得意之作。”

哪吒拿起长枪舞弄一下，每划一下，枪头处都有火花。他又拿下靴子穿进入，走了几步。

“风火轮之靴可以帮助你上天入海，你只要跺下脚就知道了。”蟹坊座一副老师父的口吻说道。

 “祝你武运亨通，再会。”蟹坊座说完讪讪然地走了。

哪吒有了新武器，觉得即使在海里作战也不再虚龙王。他背上火尖枪，跺跺脚，靴子的末端现出几个大轮子，轮子哗啦哗啦地自动划着水，就跟轮船上的轮子一样。哪吒借着靴子的划力游向龙宫。

龙宫里，龙王忐忑不安，心情烦躁地来回踱步。他上报天庭，而天庭那边的人也表示已经派昆仑的仙人前来援助。但他仍心神不安，走一步跺一下脚，走两步捶一下胸。

“哎，昆仑的仙家怎么还不来？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哪吒这小畜生一定会来报仇，一定要防着他。”龙王喃喃自语地说道。

“夫君请勿烦恼，来~先把这碗热汤喝了吧。”说话的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叫做蟹美人。

龙王双手提碗，“咕噜咕噜”干下了整碗热汤，还打了个嗝。蟹美人眉头微微一皱，嘴角却扬了起来。

两人说话间，哪吒已经打倒守门的虾兵蟹将，独自闯了进来。

“李哪吒，你杀了我儿子，现在又想来杀我，真是岂有此理！你没有肉身，是打不过我的。”龙王说完化作原形直扑过来。

哪吒横起火尖枪挡住龙王的尖牙利爪，他知道敌我之间的力量差距，也知道在水中作战不利，要想赢，需要先封锁住龙王在水里的速度。于是边打边跑，来到一处怪石横生的地方。

龙王速度很快，它上窜下撞，利爪在哪吒身上留下数道伤痕。哪吒想用混天绫捆绑住龙王，无奈速度跟不上。见情势不妙，哪吒急急回撤，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思考下一步对策。

“李哪吒，你这胆小鬼，快给我出来！”龙王拍打着附近的石头，想找出藏身的哪吒。

哪吒抽出锯齿轮打算来个背后偷袭，不料被龙王发觉，反遭压制。龙王徐徐呼出一口气，哪吒顿觉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小鬼，你的死期到了。”龙王大张血口，朝着哪吒的脑袋猛力一咬。

千钧一发之际，哪吒脚下的风火轮之靴大显神威，迸出火花，帮助哪吒脱离险境。龙王紧追不舍，哪吒身上的麻痹效果渐渐消失，他提起火尖枪直往龙王刺，龙王侧身一躲，鱼贯过来缠住哪吒。龙王力大，又占水利，哪吒逐渐招架不住。

就在哪吒以为自己就要输的时候，龙王忽然松开了哪吒，倒在地上扭成一团，满地打滚。从它嘴里滴出几滴紫色的液体，哪吒知道现在是取胜的好时机，立马手握火尖枪直劈龙王。

龙王虽然身中剧毒，但仍十分凶猛。它横冲乱撞过来，压倒哪吒。哪吒伸出混天绫与它缠斗在一块。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不下三十回合后，龙王发出一记火力全开的龙车。哪吒架直火尖枪，旋转身体，与龙车面对面撞在一起。龙王被高速转动的火尖枪撕成粉块，鲜血溅红海洋。

哪吒大仇已报，稍作整顿后蹬着风火轮之靴离开海底。哪吒往上游的时候才意识到，方才打斗的地方是一处乱葬岗。他往下一瞥，看见大大小小的骷髅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犹如祭神的寿包一样。

哪吒感到一阵凉意，冰冷的不只是这海底，还有那在乱世之中深不可见的人心。

“嘿！小兄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蟹坊座拨拉着两侧的蟹腿游了过来。背上还坐着一个美貌的女子。

“哪吒，我叫李哪吒。”哪吒留下名字后直冲海面，头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