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在骤冷的深圳街边快速行走,风吹起散披着的长发,她衣着单薄觉得寒冷。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要做,只是在路过琳琅的商品、熙然的人群时,她越发觉得漂泊无依。于是忍不住加快脚步想要避开。
不得不承认,猫猫生命中很多转折性的阶段都有不同的男性在身旁,不限于爱情。
予她一段陪伴、帮助。又或者伤害。
也许根本在于两个人的属性不同,或者说是在后期逐渐变得不同的。于是便与当时的人失散。
有的人过些时日还会再度重逢,有的人却消失得很干净。时间久了,猫猫甚至记不起他们的脸究竟长什么样子。
她曾被很犀利地质疑:你现在欢呼雀跃的理解力和表达能力什么的,不过是其他正常人一直都在拥有的东西,你这样高兴不觉得有些悲哀吗?
可是,她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在原本拥有一件东西,不小心失去之后,再度拥有而倍加珍惜。
人与人之间,又或者人与某种能力之间的珍惜之情很重要。因为感恩,所以珍惜,才会付出,才能让这样的关系得到良性循环和发展。
猫猫知道,她与这个地方已经再无关系了。
她也在这个被风吹疼了脑袋的时候才逐渐察觉到,自己那长久以来缺失的“归属感”。
她长久地觉得孤单,哪怕身边有好友。也许是要求太高,想要同时拥有亲情、友情、爱情。只是无法被满足。
在别人满心只有学习的时候便提前经历了一些人情冷暖。一些关于信任、期待的毁坏。
后来愈发恶劣,多年友情也在分别开始产生罅隙。
在被父母误会和一些排斥的时候,她真的彻底觉得没有“家”了。在哪都没有归属感,无论如何都是自己一个人,没有人可以理解和支持。
她虽然极力想保护自己,却也不停渴望可以从他人身上得到承担和照顾。
不过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她着实为自己内心缺失的情感在不停付出着代价。
这些让她觉得孤单、痛苦。
抑郁症终归是情绪上的疾病,只不过身体在承受不了这么重的负面情绪之后,便开始私自转换了这个人的大脑思维方式来试图保护他,也通过生理上的病痛,来转移人心理上的重负。
猫猫想,长久以来,那种“没有人可以好好爱我理解我”的感受都在。一直觉得孤单,大概就是她自己的病因吧。
而她到了现在才真正明白,一个人的“归属感”是该自己给自己的。
人需要学会和自己相处。学会去认真看一朵花、观察一棵树,学会在闲暇之时取悦自己,才不会因为一个人生活而心生烦忧。
需要坚定地明白自己当下在做的、需要完成的事情,认真且专注地去接近它,才能让自己不轻易被旁人左右。
锻炼自己成为一个冷静、温柔、专注、认真的人,让内心世界拥有专属的色彩,而不是等待某个人的到来使黑白变得五彩缤纷,论自己是否生存在“主流”内部。
猫猫回到住所才发现有茯苓的邮件,这次还附有一张图片。
见字如面。
最近在新疆。大雪,很多天手机没信号。
失去与外界一切联络,反而感到某种说不清的安心。
我不大喜欢下雪,它会让我看不到植物。还是喜欢植物。雪花那么纯粹的颜色也会让我忍不住想去破坏它。
可能是羡慕吧。
雪花落在掌心的时候融化得很快,冰凉的触感让我觉得我还存在着。原本我想去死,没什么,太无聊了。可是那个时候收到了你的问候。
我就想着,呐,就你啦。想跟你说说话。
已经很久没有跟人好好聊天了。
我能在短时间之内知道别人想要面对什么人听什么话,于是我这样做。也许别人也知道。
我厌恶。可你是单纯的聆听者。
收到的你的回信有认真在看,也看了群里你给其他人的回复。
经常整夜睡不着,索性按照你说的“回想分析过往”试了试,结果首先发现的竟然是“怨恨”。
我以为我一直以来的情绪只是“无聊”。
怨恨当年一心只有私欲的父亲。他让我从此没有一个家。
怨恨M得到我之后再放弃我。
怨恨那些出现在我生活中每一个说了“爱”又离开得那么匆忙的男人。
怨恨因为我的病而嫌弃我的人。
我也恨,我自己。
我在几乎每一个深夜崩溃,抱着自己觉得孤独异常。
可能是一些情绪太过隐忍,从来不被表达,再出口的时候我只觉得“很无聊”。
在编辑这些文字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是白天,我在突然升起的温度中烦躁。
长欢,我被折磨了这么多年,而他人生活中我早就是个不重要的角色。
我一直在忍耐,一直在崩溃。
工作是摄影。给你传了一张图片。
愿你,喜乐平安。
猫猫没来得及看图,立马给了回复:
我在看到这封邮件的第一时间回复你,也许这件事也跟你没关系,更多不过满足我自己的“善欲”。
首先想为你高兴,一团乱麻,咱们找到了那个让它乱了的绳结,这样就开始有希望了不是?
还没有到彻底绝望的时候。
人与环境的对抗永无绝期。我们要承担起过去造成的影响,要把握当下,甚至还要考虑未来。觉得累,是正常的。
如果一直原谅不了自己,就会一直陷在那些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当中。
它让你觉得现在总有无趣的、厌烦的事情在重复上演。
于是要什么未来哪有什么未来。试问一个一眼可以让人觉得望得到边的毫无乐趣的甚至痛苦的未来,谁想要?
放轻松,好好吃药,慢慢打开心结。慢慢来。
你的聆听者也有了些事情不得不换个城市生活了,咱们都是在路上的人。
也愿你,平安喜乐。
按下发送键,猫猫才点开茯苓附件里的图片。
黄色沙漠占据图片大部分的位置,右边红色斗篷女子张开双臂轻轻旋转的画面被定格。面部皮肤白皙,一小撮头发扫过她的鼻翼,细长的眼睛望向镜头显得空洞,嘴唇鲜红没有弧度。
猫猫不由多看了几眼,觉得这与自己脑海中的茯苓几近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