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被故事剥离的人

“你在哪呢，我想你了。”叶山穿过学校的排球场，当时他看着天，天上的云很低，云的后面因为天蓝，显得很远，这时有风吹来。

北方4月的风还是很冷，可刚刚从暖气教室出来的他却感觉很舒服。

他想一个人了。

可是叶山却把这个念头当成写晴的故事的开头。叶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写完了就会有答案了吧，也许永远也没有。

他只是想找一个东西，一种感觉，当成去面对晴，面对以前自己的契机或者说是借口吧。

认识晴，是雨天，是一个与她名字相反的时间。

那是高二，是五月初的一个周六。叶山那周想体验一下周六留校的感觉。听上周留校的同学说，班主任伍请看电影了，这对小叶来说似乎是有很有意思的事。再，不回去的话，能省下路费。

“楼上六班的一个女孩子好用功啊！我好几次偷电都看见她了。”肖晨——叶山的室友，这周也没回去。

他拿着充电器，一把推开门，充电器的那条线在空中抖了几下。“诶，太用功了。我要有这么用功就好了。”肖晨感叹了一下，回座位随便翻了一本书，把手机搁在左手边。

叶山转向肖晨，“也许，这个女孩是我同学噢！”叶山心中闪过一个女孩的名字。那个女孩是他初二的同学，坐在他前排。那时的数学老师称她是班里最有气质的女孩。那个女孩现在是这个学校理科的全校第一。

“反正没事，我上去看看。”叶山有点兴奋地扔了手上的笔，笔掉在政治试卷上，轻响了一下。

他就跑出教室，直奔三楼的六班。教学楼外下着小雨，学校里碧青碧青的，到处都是青色的味道。虽是五月，可似乎已经有隐隐的雨季的味儿了。透过楼梯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大片大片的栀子，它们都结着青苞。有些青苞上已经有了白线，像是裂开了。

飘忽的雨丝在花苞上凝成了雨点，让人怪可怜的。

可是，它们都等着时间呢，都希望开一朵美丽的栀子呢！

叶山拉了一下栏杆，一个急转，在六班的门口停住了。他看见有个女孩坐在第二排的第三个位置。

“啊哦，貌似没戴眼镜。”叶山心里一下郁闷，眯着眼在门口向里探头。女孩似乎也察觉出什么了，往门口看来。

“哎，你啊！”叶山有点不好意思地走了进去，可，是笑着的。

“嗯，你怎么会在这呢。”女孩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个昔日的同学，也笑了。叶山就把刚才肖晨在班里的那些动作跟她说了，女孩咯咯地笑着。

这个女孩自然就是晴了。

貌似，男孩和女孩之间的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总先会出现一个男孩，然后发生了点事情，接着就是女孩出场了。如果是小说里，男女主角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来吧。呶，男主出现了吧，看看看，这个就是女主了吧！

只是故事里，显眼了！

可这是生活，没有哪个人知道这一刻他遇上的会和他有故事，更别说爱情了。

两个人或者几个人的故事，说白了，就是把他们从纷繁复杂的大众人群中接近单独地剥离出来。

叶山和晴就这样被剥离了。

噢，还有那帮还未在文字中出场的人。

二、不死的癌症

那天下午，他们聊了很多，叶山还很好奇地看了看她在做的生物试卷，呵呵，他基本等于白痴，什么都看不懂。

天很快黑了，两个人都要去吃饭，就各自走了。

叶山已经忘了那天晚上吃了什么，不过貌似那个心情是很美的。

五月，除了含苞的栀子，就是烂漫的蔷薇了。男寝的围墙爬满了蔷薇，从外面进校，会路过食堂，还有那堵墙。

吃完饭的叶山从外头回来，脑子里全是晴。他在脑子里极力搜罗和晴有关的事：小学同学，和他的同桌隔了一个过道。从小学的毕业照上，感觉是个比他成熟的女孩。进了初中，貌似从来没有遇见过她。从刚才的对话中得知，初一晴曾经叫自己的名字，可真的没印象。进了这个高中，自己倒会时常看见她，特别是一些学校的节目，她每次都会代表他们班演一些节目。当看见她满脸通红却很努力地站在舞台上，自己禁不住笑了，但，很认同。

叶山感觉这个女孩和以前不一样了。

隐隐约约闻到了花香，带着一些湿气。不知不觉，已经在蔷薇墙下了。叶山手抚蔷薇叶走着。叶上有水，有些会顺着手指流到手腕，是傍晚了，是雨天，有些凉。叶山激灵了一下，看了看叶子。他另一只手低垂着，目光从叶子到被雨打湿的花，到积水的路，顺着延伸的路，看到了阴沉沉的天。

“墨，恋爱了呢！”

叶山的高中叫冠山中学。

学校对面有一座冠山，由此得名。平时体育课，或者周末，大家没事都会去爬爬冠山，那些在冠山的记忆真的很好呢。再加上有一条桂溪从学校流过。桂溪两边都是柳树，一年四季各有风情。

叶山很喜欢这个学校，要知道全国也没有几所学校是有活水流过的。美中不足是学校的教学近几年下降了。不过有点小欣慰，叶山这届文科班算得上是近几年最好的，而叶山是班中前几。

呵呵！叶山不是那种眼睛闭起来随便读读都是第一的人，也不是那样的故事。

普高的前三，要上重点大学很难，一般来说，叶山的学校文科一年只能上一两个，所以叶山很辛苦。

这天傍晚，叶山又到了桂园。自从初三某一天早上忽然肩膀剧痛，去了医院后叶山被告知有强直性颈椎炎征兆。这个病是颈椎病的一种，有个好听的名字——“不死的癌症”，严重的时候，在梦中都能感受到痛苦，而大多时候，是成天肩膀隐隐作痛。从那之后，叶山听医生基本每天跑步，倒退着走路，像公园里那些老人。

跑步运动的时候，痛苦会减轻一些。

叶山跟沈莜说：“你能想象吗？我现在站在你面前，看上去好好地跟你说话，你可知道我说的每个字，背后都带着痛苦。”

叶山收到了陈墨的信，心里有些恍惚，然后又遇到了晴。现在五月，柳絮早已飞尽。曼妙的柳枝在微雨中安静，没什么风。桂溪流得也不急。拐了个弯，岔上另一条路，这条路两边都是桂树，有丹桂和金桂两种，还有一些玉兰，路的两边右边是草坪，上面有几棵红梅。看到红梅，常常会想起一个名字：郝红梅。

这样走一会，想一会，以后会怎样呢，叶山又兀自笑了：还说什么我有很多重要是事要做，还不是恋爱了。

“...我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要做呢。”去年陈墨这样说，叶山记得当时很高兴。叶山喜欢朋友有自己的事做，更喜欢和朋友一起努力。

这样的天，晚上会下大雨吧！叶山自语着走去了。过了一个隧道，就进入了教学区，在一座桥边，叶山一个左转，走上了一条小路。这条路边种着柳树，对岸也是柳树。

“今天天很好呢！”叶山向天空看看，润着雨水的雨花石，在地上映着灰色的云，还有自己。

他就在这湿漉漉的雨花石路上走着，想着。呈扁圆的小路啊，绕着草坪，像极了一次又一次“混乱——清楚”的回圈。一件事，很多时候叶山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可是，当发生了另一些事的时候，叶山却感觉自己还是不明白！有多少次，叶山像把自己放空了一样，那个舒服、自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长大了吧！可是之后还会发生事，还会感觉自己还小，还不能担当。

叶山走到路的尽头，尽头有个风华亭。亭子的左右两边又是一片栀子，而后面则是一小片竹林。

这个时候的竹林都长着竹笋，或者说已经不能说是笋了，它们大多都已经两米多高了。顶着笋的头，挺着竹的身。

似乎，五月真的是一个生长的季节，因为六月是一个检验的季节，当然，这直接是说给高三的各位呢。

过了风华亭，走上了桂溪桥，站在桥上，叶山习惯往教学楼看，呈7状的教学楼掩在绿荫之间，这是自己快读了两年的高中。在那一刻，叶山也不知道自己对它有多少感觉，而一年后，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有感慨。

晴！晚上会遇见她么？叶山想着笑笑，回教室了。

晚上坐在教室里，肖晨嘟囔着：“诶，杨梅快成熟了喂！”

叶山笑得灿烂：“肖晨，到时候，一定要多带点杨梅噢，我可先预约了！”

“没问题，不过，最多也就带个10来斤，会压坏的。哎呀，要不直接去我家吃得了，省的我带来啊！”肖晨边说，边把耳机塞进耳朵，坐下，写作业。

叶山回过身子，那边多多又说话了：“个死老班，作业那么多，要不要人活了，叶山你说是吧！诶，肖晨，你说今天晚上政教处会不会点名啊？我还想去寝室洗衣服呢？”

“去洗吧，又没人管，来查就来查呗！”肖晨无所谓的样子。“好的，肖晨，老师来找我，你要对我负责。”多多一觉自己说糊去了，赶紧闭嘴，把桌上的手机往口袋里一塞，“老师来了，Call我。”就出教室了。

叶山笑笑，肖晨是积攒一脸盆袜子才洗一次的主。想的时候，已经把桌上收拾干净，拿出了一个绿色的本子，上面写着“无涯”两字。

这是叶山记心情用的。已经写了两年了，估计毕业的时候就会完结了吧！叶山曾想过一个问题：是否，我现在珍惜的所谓心情，在若干年之后会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感觉无中生有，而那些寄托心情的具体的事，却因为现在的忽视和懒于动笔，在若干年追忆起来却是真的珍贵，但是也模糊了。

到底哪个才是最重要的。

叶山摇了下头，开始记录今天的心情：

嗯，原来是你啊，当你抬头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又认识了。5.21   17:21

叶山随手翻翻以前的东西，真的很多心情已经忘记了，可是现在还是只继续着心情的记录，是嫌烦还是怕这些实在的东西会让人以后多想，或是怕留下什么把柄之类的。

看见了陈墨来的信，一袭的粉黄，可以透过信封看见里面的文字，是那天周牧清说有叶山的信。信的外面写了一行字，叶山忘记了。

在信里陈墨提到了一个女孩，他说，那个女孩带着农家的气息。小叶记得那个女孩，她在他的相机里，他几乎全删了陈墨拍的照片，唯独女孩的那张留下了。

女孩叫樱人。

还记得你相机里，我拍的那个女孩吗？红红的脸，样子很朴素，很亲切的那个。现在，她在哭呢。她考过全年级第一的，这次，她感觉考砸了。

我也考砸了，可我毫无感觉了。我坐在后面，呆呆的看着她抖动着，抽泣。风扇在呼呼作响，我觉得，我是喜欢上她了，也许只是崇拜。我还没搞清楚，让我崇拜的女孩子很少。

简单描述一下：她皮肤跟我相似。热爱文学，敏感，热情，但又矜持，跟我一样爱轻音乐......

我想我愿把她当成我自己的初恋。我确定，我不会后悔。

我没有直白地表露过，但她已经感觉到了，（我确定）。我觉得“直白地去...”会毁了我的“梦”。不要为我担心，我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做了。我认为接下来的一年多，我会有不少痛苦。但我相信，与我将得到的所有价值比起来，可以将痛苦忽略不计。

惊讶？疑惑？总之别为我担心。以后，会在信中，我会多讲一些。你懂我的感受的。

明天，是她的生日。我没有准备过。我只想对她说：“恭喜你，十七岁了！”

写一下你的感受吧!

今晚，满月了

收到信的时候小叶就知道，肯定有问题了。不过文字有少平的口气。

叶山马上回信了。可是自那封信后，叶山只收到一封陈墨的信，看着夹在本子里陈墨给他的半大张邮票基本没怎么用过。这些邮票，叶山只用在和墨的通信上，而和倪云、陈乔的邮票都自己单买。

三、你是你的全部，是别人的沧海一粟

也不知道陈墨怎么了？希望他还是努力。叶山看着教室的门口，好像陈墨会出现在那里，会给他说些什么。

“易多多有没在教室！”散着头发的王敏急急地冲进教室，用眼睛扫了一遍，“她到哪里去了哦？”

“去寝室了吧，刚还说要洗衣服呢！”叶山被打乱了，就顺手整理了下政治试卷，准备去自习室，刚刚值班的老师来催了，说大家集中自习吧。

走在走廊，外面一片湿黑，从屋顶挂下的雨脚闪着亮光，因为斜对面就是自习室的灯光。雨的声音萦绕着教学楼，是一个背景，它渐渐变响了，让人感觉这个时候不宜外出。

一帮人，都拿着各自想拿的，遇见认识的，或微笑，或打闹，声音自进了自习室就消失了。

“嘿！”叶山一眼就看见晴了，他压低嗓子走了过去，晴也笑望着他，两个人各自忙了。

不要以为事先知道叶山和晴有故事，那么那天的自习叶山心里会很甜，不是的。叶山记得，那天晚上，外面雨真的很大，还有响雷，叶山只是觉得，这个时候的教室真的很安静，再，又重新认识了一个人，感觉很好。在各自做作业的隙儿，叶山还拿她的生物看过，说了句：“你的字跟以前一样呢！”。

两个人一起下了自习，叶山把自己的书整理好，就去晴的教室了。

因为是周六，有些班有人，有些班没人，走廊就被间隔的光分成一格格的，一个个教室像是一个个装着光的抽屉，有人拉开了，那个地方就亮了。人跑过，身上一亮一暗，像是什么，小叶也不知道，只是那种感觉像是被时光撞上了，好像时间在那里特别明显。或许是因为快高三了吧，会敏感一点，会多想一点。

貌似这个世界的雨在那时变小了。

叶山瞥了一眼教学楼外被光打湿的丹桂：这个世界有个地方下雨了，这是你的世界；你是你的全部，是别人的沧海一粟。叶山甩了甩头，好像能把这些念头丢到雨里，它会落到地上安静。

晴只开了一盏灯，就是她头顶的那盏。看着在收拾东西的晴，叶山没有说话，就站在门口，直到她发现了。

“就好了”晴冲叶山笑笑，笔摆好，书放齐，左手拿了一本放在旁边的书，右手把小茶杯一勾，“好了!”莞尔一笑。

“等会你做什么呢！”下了楼梯，晴微侧着看了叶山，没等叶山说话，“我看会书，就睡，这些天累，再也快期末了。”

“中午换下了衣服，还没洗，等回寝了趁手洗了再睡呢！”两人走到了蔷薇下，那湿气的花香在夜的清凉下，沁人心脾。

“明天会晴，我想一早去看看小梅城老街，一起么？”在到男寝门口，叶山发出了邀请。

晴，微微低了头，有些脸红，下巴抵在左手抱着的书，停了一会：“嗯！你明早几点起床呢，我明早还要洗衣服。”

寝室很静，窸窸窣窣是肖晨动动身子，迷迷糊糊睡着了。

叶山也不知道这样算是答应么？他手枕着，眼睛在夜色里，好像有心事。外面有光，洗衣房窗后的雨丝飘过茂盛的叶子，水龙头在漏水。

夜里的雨声，因为有人有念头，也纷繁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