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个星期的时间看完了《读报纸的人》,印象最深的一点是小说主人公弗兰茨伴随着痛苦和迷茫的内心成长过程,虽然小说的结尾弗兰茨仍然不知道自己要走怎样的路,但在周围人不是高喊着“希特勒万岁”就是将纳粹标志挂在肩膀上,或者沉默地隐藏在黑暗角落的情形之下,他将被纳粹迫害致死的奥托的裤子挂在了原本挂纳粹旗帜的地方,这一无声的反抗和不随波逐流让读者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缕微光。应了弗洛伊德的那句话:我们几乎在永恒的人生昏暗中四处摸索,只有足够幸运的人,才能偶尔看见一盏小灯燃起的光明。其实这缕微光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我对弗兰茨的迷茫痛苦有一点点感同身受,所以希望这是他人生道路上的光,是引导他未来做怎样的人,走怎样的路的光,尽管他的不妥协和反抗可能引导他走向被破坏害和死亡。
弗兰茨对心爱的姑娘又爱又怨,想继续爱,可是姑娘做着不堪的职业,想离开,可是又忘不了她。这让他感到十分痛苦,转而对弗洛伊德教授说:您帮帮我吧!而教授却说:我觉得我帮不了你,寻觅一个和自己意气相投的人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每个人都要独自去面对,我们孤零零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孤零零地死去,独自抵抗孤独,当某一天你开始注意到自己,会追问自己:我们想要什么,我们想去哪里,你必须开动大脑,你若没有答案,那就多问自己的心。
弗兰茨的问题在教授这里,是一个寻求人生方向的问题,然而这个问题只能问自己,别人给的任何负责的回答都必须是:我帮不了你。因为每个人的感受只有自己最清楚,任何人都不能替别人做人生方向的抉择。抱着希望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听到这种回答,必须自己思考,否则只会更加迷茫、失望。
思考未必能解决人生方向的问题,但不经历痛苦的思考过程的人却只能继续麻木中度过当下,只要他还活着,必然在将来某个清醒的时刻再次受到来自内心的拷问。从一个问题中解脱,也不能保证以后不会遇到其他问题,陷入思想的痛苦的纠缠。
后来,弗兰茨彻底放弃了那个已经投向党卫军怀抱的姑娘,失去了心爱的人的他,又陷入了一种迷茫,对姑娘求之而不得的时候,他是痛苦的,可不管怎样,那时候的他都能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想要的是什么。当他彻底放弃后,心痛的感觉消失了,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有方向的,毫无目的,四处游荡。他对弗洛伊德说,您比我好多了教授,您至少确切地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教授叹了口气:尽管我对自己要走的路已经有所了解,不过了解我们要走的路并不是我们的使命,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要寻找答案,而是要去经历。只有拥有足够的勇气或是毅力或是愚蠢或最好将这些混在一起,我们才能在某个地方留下自己的足迹。
小说的最后一句:整个城市继续笼罩在一片深色的阴影中。深色阴影正如当时社会的环境。阴影之笼罩,正如社会环境之于个人。无论哪个时代,怎样的背景,生活在社会大环境下的个人,看似有多样选择,实际每种选择无不是社会所决定。每个人一出生便陷入命定的时代的牢笼之中,而每个人先天后天、主管客观、幸与不幸的种种各不相同的因素又构成个别的、更狭小的囚笼。比如,每个时代的人服装打扮,追随的前卫艺术,表面上看起来是自主选择,实际上只是在时代与现实环境所模铸的框架下进行模仿。家庭背景,生活环境,体魄才智,长相身高……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生来就有的局限,原无可奈何,人生如戏,没有几个人能自编自导自演,大多数人只能随俗沉浮,如果你选择与世俗契合,那么就得经受内心声音的拷问。当然,还有更多的人不曾有过内心的呐喊,他们听到的多是外部世界的声音,不知不觉成了听任现实摆布的不由自主的演员。如果人生是一张报纸,谁能读懂真相?从出生到死亡的路有无数条,如何生,如何走向死,答案要自己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