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炙手可热心可寒
自开府建牙后,司马云便极少去定北侯府,对他而言那是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
这些年司马云战功赫赫,风光无限,却少有人知道他的童年。司马云是定北侯第六子,生母是定北侯的第九个妾,郑氏出身低微,在他五岁时便撒手人寰,在这座府邸里小司马云没少受欺侮。即便如此,定北侯从来不闻不问,仿佛没有这个儿子一般。直到司马云凭借战功平步青云,这时,定北侯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来,世情凉薄,即便亲如父子。
此时,司马云站在定北侯府前,门口挂着的红灯笼在风里左右摆动,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公……公子?”老管家认出了他。
“福伯,好久不见。”司马云笑笑,小时候老管家待他不错,常偷偷带几块红烧肉给他。这恩情他一直记着。
福伯赶忙下来相迎,走到一半,转身对一旁的小厮说,“去,快去禀告老爷夫人,六公子回来啦!”
“福伯,身体可好?”司马云微笑如暖阳。
福伯看着他,眼里满是慈祥,很是欣慰的模样,“好,好,福伯好得很呐,六公子长大了变高啦!福伯也老咯。”
“哪有,福伯正当年呢。”
“公子请随我到正厅。”福伯恭恭敬敬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司马云随福伯到正厅,因为过年,这里被装点一新,正厅被翻修过,早没了往日痕迹。回到自己家,宛如一个陌生人。 福伯吩咐婢女沏来茶,便离开处理府里事务去了。司马云坐在厅中,看着茶气缭绕,却碰也不碰。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司马云立刻警觉,他来了。
那脚步声进门,紫服玄冠,分明是定北侯。他缓步走到司马云身边,颤抖着声音道,“云儿,你来了。”那声音似乎包含着责怪、想念。
司马云连忙跪下行礼,“父亲,恕孩儿不孝,只因军中公务繁忙未能得空看望父亲。”
定北侯弯腰扶他起来,“云儿不必多礼,为父知道。”
两人坐定。 “云儿,你可知圣上要嘉奖你啊!”眼里满是欣慰。
“云儿并不知晓。”近来边疆太平,未有战功,哪来的封赏?
“圣上跟我们几个老臣商议过此事,你素来治军严明,累有战功,加上此次剿灭乱贼有功,我向圣上建议将你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乱贼?”
“国公府一案当记你一功。”定北侯神情颇自得。
司马云心下一沉,却道:“这些是为臣子的本分,不敢邀功。只是国公府一案,其中曲折,父亲可有什么见解?”
“云儿,此事既已盖棺定论,就不必再议了” ,定北侯目光一闪,缓缓道。
如此互相试探着,也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司马云以需处理公务为由告辞离去。
出了定北侯府,走到侯府所在的平乐街,一个人走到了司马云身边。“将军,办妥了。确系侯爷所为”,来人正是侍卫路遥。
“果然是他!可拿到证据?”
路遥摇摇头,“属下逼问琉的时候,没注意,他便服毒自尽了。”
原来,自从清月亮出定北侯暗卫令牌,司马云便知晓国公府案不简单,所以今天来侯府一探究竟。
路遥是随司马云一同进入侯府的,司马云在明,他在暗。将军安排他入侯府查找定北侯栽赃的证据,不巧发现有人正暗中观察将军,便不动声色擒住那人,才知道原来是侯府的暗卫琉,一番逼问下琉道出了实情。那日,确是定北侯让琉将一干物品投放在国公府中,那琉还说出了定北侯栽赃的原因,竟是定北侯私通狄人被国公抓到把柄,来了个先下手为强,贼喊捉贼。只可惜如今没了人证,国公已死罪名也被坐实,再想查下去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此,国公府案便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将军——将军——”热闹的市集里,一人高声叫着。 司马云回头一看,是自己府里的下人,想必府里有事,莫非…清月!
那人一路小跑到司马云跟前,跪下道,“禀将军,传旨公公到了,在府中等候将军。”
一干人回到府中,那传旨公公已等候多时,早已不耐烦。只因司马云此时正得盛宠,不便给他脸色瞧。那公公一见司马云便高声唱,“司马将军接旨!” 府里一应人等齐齐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褒有德,赏至材,上将军云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故加封云天下兵马大元帅,以江北地宁封五千户。钦此。”
“臣接旨,谢主隆恩。”司马云拜谢接旨,心下却高兴不起来。
“恭喜元帅!贺喜元帅!”那传旨太监拱着手祝贺道。
“有劳公公”,司马云亦拱手回礼,“路遥,带公公去吃杯茶,替我好好谢谢公公。”说是吃茶,其实是用银两打点,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当初也不知是谁定下的。 那公公闻言眼睛都笑成一条缝,果然是个肥差事。
第十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一个月转瞬而逝。停云阁内,清月斜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此时,一个人走近,默默端详她苍白的面庞。她又瘦了。指尖不由得抚了上去,没想到惊醒了佳人。
清月半梦半醒间觉察有人在端详她,睁开眼,不出所料,是司马云。
他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道,“月儿,今日感觉如何?”
清月垂下眼帘不去看他,冷冷道:“劳将军挂念,一切都好。”
司马云叹口气,就势坐在美人榻上,挨着清月,道,“你我何必如此呢?”
清月听他如此说,心里难过,面上却还是疏离,“司马将军…不,如今是司马元帅,这些日子,清月每日梦里都是父母临死的场景。”
司马云竟无言以对,只道,“你好好休息吧。”随后便离去,离去前吩咐下人,“好生照料夫人,不得懈怠!”
月色撩人,今夜又有多少人注定无眠?
司马云坐在院中,一树梨花开得正盛,月下梨花似雪,一阵风过满地雪白,竟分不清哪里是梨花哪里是月光。遥忆去年此时,清月就在这梨树下轻歌曼舞,漫天花雨里,她美得如诗如画。他朝停云阁的方向看去,还有灯光,伊人可还没睡?
“来人,备酒!”古人说,一醉解千愁,又说举杯消愁愁更愁。古人可真没个定性。
月下男子一身白衣,对月独酌,酒入愁肠便拔剑起舞,一招一式行云流水。
月儿,你可知晓?圣上其实怀疑上将军府与国公府案有关,那日,派我去围国公府其实是在试探我。圣上暗中派人观察,还好我发现得早,只得遵旨照办,不然怕就连将军府也躲不过去啊。回宫复命时,我求皇上饶你一命,没想到他居然应允了。月儿,诚然我对不起你,可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停云阁里一扇窗被人推开,那人在月光下袅袅婷婷,正是清月。她远远看着醉倒在梨树下的司马云,心下波澜起伏。一阵风过,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三四月的夜晚还有些凉。
第二天,司马云在书房醒来,发现自己手里攥着一物。是条异域风情的毛毯,他认得此物,当初他大败敌军归来,给清月带的礼物。想到此处,不由得喜上眉梢。“来人!”
“是。”侍从答。
“夫人可曾来过?”
“禀元帅,昨日元帅醉倒在梨树下,夫人差人送元帅回来的。其余……其余就不知道了。”
“夫人现在何处?”司马云说话柔和了几分。
“夫人在停云阁用早膳。”
“你下去吧!”
那侍从见自家元帅精神分外好,完全没有昨日醉酒的失意,心下直道奇怪,难道夫人是有什么魔力不成 ?
司马云欲去见清月,可一思索,觉得不妥。什么准备都没有,去见清月至少得显出诚心才好,还是等到上朝回来再仔细打点罢。
(未完,待续……)